门内终于传来了郑老夫人的嗓音，带着两分久咳的气弱无力。

紧接着，老嬷嬷侧身避让，晋武侯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只进了屋走上两步后，步履又多了些踟蹰，好半晌才走到了内室处。

老嬷嬷上前将帘帐撩起，扶着郑老夫人坐了起来。

郑老夫人还未开口，已是气促，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些，老嬷嬷赶忙端起茶碗，伺候着她喝水润喉，好不容易才稍稍缓了过来。

晋武侯拱手一揖，“母亲要多多将息身子。”

“我若果真死了，你只怕才能觉得舒坦。”郑老夫人气弱，可说出口的话虽是轻飘飘，却带着刺。

晋武侯一噎，忙道，“母亲实在冤枉儿了，儿与母亲终究是母子连心，看着母亲病成这样，儿心中又岂能好过？想到母亲这病多半与和儿子生气有关，儿这些年在上京城中，亦是日夜难安，只盼着母亲能够早日药到病除，好起来才是。”

“我近些时日整天里也少有清醒的时候，这会儿难得清醒，你就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知子莫若母，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再清楚不过。也怨不得旁人，你自幼父亲早逝，我对你疏于管教，以致你心性长歪，都是我的过错。该劝的我早已劝过，该骂的，我也骂尽了，可你仍是一意孤行。这些年，我做了聋子瞎子，顾不上去管你暗地里的那些勾当，如今更是快要油尽灯枯了，届时两腿一蹬，你们的死活，我一个老婆子是管不得了。我只是可怜你兄长一家，还有我的孙儿们，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他们即便什么都未曾做，只因你，便要都被带累，只因与你同姓了这郑，便都无一可以幸免。”郑老夫人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晋武侯，这样长一番话说完，便是气促心闷，软倒回了枕上，一张脸更是如同金纸般的色泽。

“老夫人！”老嬷嬷吓得变了脸色，慌忙从一旁的桌上取了一只瓷瓶来，从里头倒出一粒丹药喂到郑老夫人口中，又端来温水将丹药顺了下去。

郑老夫人过了片刻才缓了过来。

“老夫人心中也不是不惦念侯爷，又何苦闹成这般？”老嬷嬷上前来将郑老夫人扶躺下。

底下屋子里，晋武侯闻得此言，脸色却是和缓了两分，朝着郑老夫人一拱手道，“儿也不是不放心母亲，实在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也瞧见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留着的那些东西，不是未雨绸缪，而是祸患还需早日处理了，才能真正安心。”

晋武侯的脸色却不太好，他身处高位多年，即便对方是他的母亲，他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数落。“母亲说这些话未免太难听了些。就算母亲再生儿的气，也不能盼着儿出事吧？就算母亲真的不顾惜儿，总还要顾惜我那些兄弟，还有你那些孙儿。”

房内和房顶上的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从前我只当二郎是我的骄傲，因为有他，整个郑氏都可更上一层楼。可出了那桩事后，我才知道，权势也未必是好事，一旦行差踏错，说不得便是万劫不复，倾巢之祸。我未曾教好他，是我的错，奈何他铁了心，拉扯不回。犯了的过错也回不了头，我只盼那件事当真如他所说，能捂得密不透风，永不被掀开，否则.我只是可怜他那些儿孙，谁又知道这些？还有我的小五”郑老夫人说着，又是满脸的泪，气也粗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