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间紧急,他俩仍旧拿出奢侈的时间,陪着他们嚼咽着悲痛。思丝握着她的手,默默地抚慰着这位奄奄一息的母亲。米勒仿佛是一位在港口报道台风登陆的记者,以肉体凡躯承受着如磐风雨。除了刺痛,米勒还品尝到了风雨中的苦涩与不甘。他太年轻了,就像一颗没来得及发芽的种子。
米勒转向蔡晨的爸爸,“大哥,能让我们看看蔡晨的照片吗?”
他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桌面就是一家三口的合照,app的提醒正好挡住了蔡晨的脸。解锁屏幕,又被满屏的图标遮住了。他无望地把脸埋进了双手里,愧疚就像山崩海啸。米勒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如果蔡晨能像一颗种子,在新的生命里发芽该多好啊。”米勒看似自言自语,音量刚好能让他的父母听到。
他和思丝静静地陪伴着,等待众人情绪恢复平和。半小时后,米勒拍了拍思丝,示意离开。
他俩找到刘夏。米勒对她说,“我们再等等。他们需要点时间。”
——
过了一会,蔡晨的父母果然走进了医生办公室。此刻的他们,如同走上蹦极台的挑战者。
“医生,我们同意捐献晨晨的……”无论是器官,还是遗体,蔡晨爸爸都无法把两个字说出口。
主治医师说了声“谢谢”,赶忙走了上去,一手扶住他的手肘,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在轻微地摆动中传递着力量和感激。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虽然还没有准备好,可蔡晨爸爸告诉自己,告别已经开始了。
医生回到办公桌,拿出一封同意书,“蔡先生,需要你在这里签一个‘放弃治疗’,然后刘医生会给你一个文件签字同意捐献。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每个走到悬崖边缘的蹦极者,都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仍有不少人在最后一刻选择放弃。
“我不能签这个,我不能签这个。晨晨要还有救治希望呢?你让我们签放弃,是不是还有希望,是不是?”蔡晨爸爸哆嗦地接过文件,一直克制的他突然崩溃大哭。
医生连忙解释,“即便家属签了放弃,作为医生的治疗我们还是会治疗的。”
“万一,如果万一有希望呢?”蔡晨爸爸反复确认,他无法承受是自己放弃他的孩子。对别人的恶意,尚可原谅,却无法卸下自己身上的十字架。
“签字吧,老蔡。”一直沉默的蔡晨妈妈突然说话了,“签字吧。”
逝者的尊严和垂危病人对生命的渴望,都是人性中不可承受的重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