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灵魂谈判
药企的盈利模式和影视制片公司很像,只有成或者不成。成功作品的复制成本很低,但是制片公司要赚钱,成功影片必须能把不成功的制作成本也覆盖掉。否则,等不到太阳升起,就冻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药企也是如此,不成功的药品也需要耗费巨大的研发成本。
罕见病因为发生概率小,用药人群的基数不够大。为了维持整体收益,药品公司只能将单价定成天价。如果毫无利润,很多企业都会选择放弃开发针对罕见病的药品。
前些年火热全网的冰桶挑战,就是为了唤起全社会对渐冻人的关注。一个社会,很难指望用爱发电,商业才是最大的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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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需要我做什么?”米勒问。
“您能专项指导指导我们吗?”之前以为她不配合,原来只是在认真对待每次模拟。
“您给我讲讲国内这种罕见病的发病情况和用药需求吧。”米勒或许能通过自己的专业,抚慰远处哭声,“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我姓肖,是药械采购监督管理处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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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谈判药品,针对的是脊髓性肌萎缩症。在我国新生儿中发病率约为1/6000到1/10000,目前约有患者3万多名。它可以导致严重的肌肉无力,不进行治疗甚至会致命。
米勒感受到从政策设计、流程设计到对于药品的了解和估价,肖处长的团队都做足了前期工作,而且也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肖处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您压力特别大。”不仅是因为她说话的神情总是紧绷,而且米勒总感觉身体僵硬。
“我们的医保基金其实是非常有限的资金。罕见病的药,再怎么谈,也不会从翡翠白玉变成萝卜青菜。”肖处长叹了口气,“它们进了,常用药能进清单就会缩短。小群体和大群体的利益要平衡,我们必须把每一款高价药,都谈到合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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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谈判日。
从穿着到谈判场上的语气、用词、动作,米勒都对谈判代表进行了全面的培训和指导。
米勒作为特聘专家,坐在了谈判席后排。
企业的三位谈判代表都是男性,首席是位不到40岁的男士,黑发中已有白发。深色西装敞开着,粉色衬衫也松开了一颗扣子。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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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处长打开麦克风,轻声细语地说,“我们都不希望套路,而且套路对这种价位的药品是没有价值的。请企业第一轮开始报价吧。”
“总部授权的报价是53680,每瓶。”企业代表特意强调每瓶。相比刚进入中国市场时,单瓶70万的价格,已经下降了超过90%。
“我希望在第一轮报价,企业就要拿出最大的诚意。”肖处的语气很温柔,可是一点都不影响表达坚定的态度。
“任何一个小的群体,我们都不应该放弃。中国的人口基数非常大,而且这个药是需要终生使用。加入医保以后,市场空间和利润空间,你们也都测算过。像中国这样的市场,也很难再找到。”
“请各位商量一下。”肖处努力挤出微笑。
三位代表离席探讨,大概5分钟后,回到座位,“经过我们的协商,我们修改第一轮报价,至48000。”
肖处没有点评价格,开始讲述疫情以来,医保基金遭遇压力和困难。如同一个柔弱的母亲在捉襟见肘的处境下,仍不愿意放弃羽翼下的任何一个孩子。
企业代表一时困惑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又体会到了强烈的共情,脸上映射出感同身受的表情。
“你们再商议商议吧。”肖处长决绝地递过去了另一把刀,却带着心疼地微笑。
三位代表只能二次离席,10分钟后,带着45800的价格回到了谈判桌。
“对于这个价格,我们没办法给出点评。”肖处长的声音开始哽咽。
企业代表第三次离席。
42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