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陆西泠一番“合格厨师论”,庆帝料想他应是想多了。
小娘子非但不会因为身份感到压力,相反地,那些世家贵女遇见她,光是这张嘴就要差半截。
听听陆小娘子说的。
当厨子虽没有多高尚,但好歹是喂饱了天下人之口,何至于觉得自己不如他人。
他人顾及名誉,甚至摆名誉于钱财利害之上,难道他们就不是这样了吗?她不是无良商人,他们这行当也是有原则的。
无论干什么,讲究的都是干一行爱一行,力求上进,一争高下,如此才能算的上敬业。
这便是烹饪的原则。
至于烹饪的艺术,陆西泠表示,他们可不是在厨房里随便颠几下大勺那么简单,艺术皆有个性,作为厨子而言,每个人也不尽相同。
就像陆西泠做不了糕生意一样,别人也未必做的成她的酒楼买卖,技巧、刀俎、选材、火力、时间、配比,这些都得做的得心应手才行。
好比一碟小菜上了桌,光是自家称赞它“色香味俱全”难评妥当,得让客人看,先看,再闻,然后才是品尝,最后给予主观的评价。
没错,主观。
若是食客吃了美食还能客观评价,这难道不是因为美食它不够“美”吗?
上辈子一名喜欢看吃播的宅女,陆西泠以为,那些能精准描述出食材口味的博主远不如那些吃迷糊后词穷了的那些看着诱人。
庆帝听的笑呵呵。
“朕才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
陆西泠也不想,这不是职业使然嘛。
“总而言之,臣女觉得庖厨和画师是一样的,以菜观人,一盘菜端出来这也是烹调的杰作。”
恢复了身份,又脱下了马甲,陆西泠再自称民女就有点不识趣了。
庆帝大笑道:“不愧是陆务观的女儿,这张嘴伶俐如此。”
当年他来京参加白烨同陆西泠的婚宴,心中虽有气,但也有侥幸之感触。
那时他不认识陆家人,但也听说过这一家人在蜀中的德望,更听说陆务观写的一手好谏书。
其文笔锋锐利,读之文字犹如被当面斥之,任谁看了他的檄文都要吓退三分。
白烨能娶到陆家的女儿,他作为父亲是打心里感到宽慰,那一夜,他大醉一场,去海堂给爱妻上了香。
光景已改,人事已非。
庆帝笑看着陆西泠,听她讲过烹调的原则和艺术后,顿时觉得他吃的不仅仅是一桌斋菜那么简单了,等今日过去,明日吃不着,后日也吃不着。
那这顿饭岂不是堪比《广陵散》了?
且吃且珍惜吧。
“那倒也不至于,皇上要吃,臣女随时都能做,不过皇上莫要告诉老师便好。”
她可不想收到老师的白眼。
庆帝听了笑,虚点着眼前一脸促狭的小娘子。
可下一刻,他就不忍心说她狡猾了,陆西泠分明是嘴甜心好。
“寒风一起,过几日就可以吃炒栗子了,葫芦也安排上,然后就是涮羊肉,烤羊排,紧接着就是腊八了,臣女亲自熬腊八粥给皇上送去。”
胃口一向好的不得了的庆帝听了这些美食还有不馋嘴的道理?
只是这声“臣女”到底差点意思,若换成了“儿媳”就太美了。
望着帐外的天幕,庆帝悠悠道:“也不知道初雪是何时。”
顺着庆帝看过的方向,陆西泠也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