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江宗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沙哑又艰涩,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对不起。”
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在先后经历了妻子去世、双亲去世、女儿斩钉截铁地要和他撇清关系之后,好像终于是醒悟了。
“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别恨我,原谅我吗?”
林时兮停在楼梯口,没有转身,声音淡淡的:“我不恨你,但我也绝不原谅你。”
外面的雪还在下。
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了一层,林时兮从住院楼里一出来,就看到了等在楼下的沈妄,她步子顿了顿,而后几步跑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你怎么来啦?”
她来医院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说没法过去接他了,让他考完试可以先回宿舍。
“跑慢点。”沈妄一只手撑着伞,伞面倾斜着罩住她,挡去头顶的风雪,另一只抱住她,将她从最后一层台阶上抱了下来,“看到你发的消息了,考完就过来了。”
虽然林时兮在微信消息里没具体说是哪家医院,但沈妄记得上次来过这边,考完试就直接过来了。
二楼走廊的窗户前,江宗淮还在那里站着。
目光自上而下地落过来。
沈妄隔着点距离对上他的眼神,而后他神色冷淡地移开视线,落到怀里的小姑娘的身上,抬手将她外套上的连帽拉了上去:“风大,出来怎么没戴围巾?”
林时兮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搭上他的手:“忘啦,下次戴。”
她没再回头,被沈妄牵着手,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江宗淮看着女儿一步步地走出自己的视线,心里百味杂陈。
原来他的女儿,早就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总是躲在柜子里不肯出来的小姑娘了。
现在她不需要他的怜悯,也不需要他的帮助,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能将脚下的路走得坚定又无所畏惧。
江宗淮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他偶然间在路上碰见了林时兮,看见小姑娘在跟着她外婆捡废纸箱和矿泉水瓶子,他从轿车上下来,问她跟不跟他回江家。
小姑娘冷漠又不屑一顾地看他一眼,挺直了纤细的脊背,将手里的废纸箱塞进袋子里,然后毫不犹豫地扭过头去,拖着比她还要高半个头的大麻袋一点点地往前走。
完全当他是陌生人。
这么多年来,她过得再难,从没求过他,没要过江家的一分钱。
看着风雪中小姑娘远去的背影,江宗淮在这一刻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了,他永远失去了这个女儿。
她再也不可能回到江家了。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林时兮进门的时候外套上已经落了不少雪,江州的风大,打伞也没什么用,雪倾斜着往身上飘,她一边脱着外套,一边问沈妄:“你的行李箱呢?”
沈妄抬手按开房间里的灯:“没拿。”
他从考场出来,回宿舍拿了手机之后,看到她那条消息就直接打车来这边了。
林时兮往窗外看了眼,冬日太阳落得早,又加上下雪,还不到五点钟,外面的天就已经黑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