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的皇权与政权从来都是对立又统一的,有时皇权大了,压制百官,遇着明君就是佳话,遇上昏君那就有亡国之危,同样,有时政权大了,皇权势弱,那就是百官纷争,党派林立,政见不一,百官忙于党争而不顾江山社稷,一个不好,同样也是四分五裂,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因而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君王不求武功盖世,不必文采飞扬,只一定要习得帝王心术,求得就是一个平衡之道!
平衡之道乃天下至理,世上万事万物每日每刻都在不停的变化,如何从变化之中求得对立与统一,才是历代当政者的追求,只老朱家那位淮南布衣起家,杀伐果断的老祖宗许是出身太低,又许是马上打战厉害,可这文治上却差了许多,天下未定时倒也罢了,天下大定,需得一班子文臣武将帮着治理天下之时,他老人家才发觉,这帮子满口仁义道德的文臣们,心眼子实太多,多得他老人家一个人都算计不过来了!
于是便弄出来个锦衣卫,绕过了三司,独做了皇帝的耳目探子,专责监听百官,缉拿嫌犯,如此一来,锦衣卫这样的衙门便是独立于朝政之外,上头无有官员可以辖制,只听命皇帝一人,百官们心里清楚,皇帝心里更清楚,锦衣卫就是皇权的延续,皇帝与百官们争权的工具,一朝天子一朝臣,因而细数各朝锦衣卫大头目到最后没几个落了好下场的,如今牟家父子外头看着是势力涛天,如日中天,实则不过就是鲜着锦,烈火烹油罢了!
如今这事儿看来,许是皇帝与太子一开始都未想到会如此发展,到如今大家都是骑虎难下了,又皇帝见百官如此势大,必是感觉到了威胁,不予以重重打压太子,以防他坐大,以至自己皇位不稳。
皇帝还要护着那位他真正属实的皇子,这一回那是动了真火,可他旁人不挑,单单挑了王万庭,皇帝要挑这出头的楔子打,他们这些做榔头的,自然就是出力最多,受伤也最重的!
牟家父子原是估摸着,怎得也要两三年,太子在朝堂上站稳了,五皇子再长大一些,他们父子才会撕破脸皮,也好让他们从容布置,却是没想到这一回皇帝动了真火,倒是都杀了众人一个猝手不措!
时间太紧迫,他们连后路都没有安排好,这中间情势的危急,只牟家父子心里是一清二楚的,说个万一的话,说不得明日皇帝就会嫌锦衣卫行动太慢,便将牟斌下了大狱!
牟彪有些担心的看着妻子,
“今日我私下与太子见面,将陛下要查王万庭的事儿透漏出去,实则是犯了大忌,陛下若是知晓,那我头一个便是杀身大祸……只如今这情形,我们夹在当中实在难做人,若是陛下一意孤行,之后的日子怕是会越发难过了……”
他们是不得不为自己着想,在夹缝之中求一个左右逢源,争取时间!
四莲闻言默然不语,半晌低头看他,
“无妨,不管如何我都跟着你便是!”
说着,细细的手指在他眉目间描画,牟彪微眯了眼道,幽幽道,
“若是放在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便是死……我也要带着你……”
只如今他却是舍不得了,四莲出身低微,在娘家多少年日子都过得艰苦,好不易嫁了自己,还未过上几日安生日子呢,便要被他牵连着没了荣华富贵不说,只怕还要丢了性命,他自己生来便是牟家的人,享了这富贵便要受这份罪,死便死了,可让四莲陪着自己,他又如何舍得,若是势头不对,怎得也要把她保住,只心里这样想,面上却做出笑脸来安慰她道,
“也未必那么凶险,左右我和爹已经在着手后路了,大不了情形危急时,我提前送你离开,带上大笔的银子,以后虽说不能做官夫人了,可做个富家夫人也是逍遥自在的……”
四莲看着他,眸光清澈,透过那张嬉笑的脸,瞧见了那心头的焦虑担忧还有决绝,
“那……我还能是牟家媳妇么?”
牟彪一愣睁开眼看她,见得妻子那一双黑幽幽深不见底的眼眸,便如一面镜子一般,已经将他从里到外照了个通透,他嘻嘻一笑,抬手撩她垂下来的发丝,
“那……是自然……你嫁了我就是我的人了,不是牟家妇还能是甚么?”
“是么?”
四莲直直盯着他,盯得牟彪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当然!”
四莲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再之后牟彪起身换了衣裳回转了北镇抚司衙门,却是一夜未归,四莲亦是一夜未睡,待到第二日起身,便叫了汪妈妈,
“妈妈,你去寻了我的账本来瞧瞧……”
汪妈妈不知就里,只当她要查账了,去把账本拿来,四莲一一翻看,她如今认字虽不少了,但看账本却是没人教导,平日都是牟彪打理着名下的产业,此时看这账本十成看懂了两成,剩下八成是云里雾里。
她问汪妈妈,汪妈妈苦笑一声道,
“少夫人,老奴的出身您也知晓的,老奴在娘婆二家都只是做牛马活的,那有资格看账本儿,再说了,以老奴婆家的家底子,也没账本子那东西呀!”
那笔账都记在她那婆婆的心眼子里呢,后头人一去,她连家里有多少银子都不晓得呢!
四莲想了想道,
“罢了,即是账本儿看不懂,那就到庄子去,左右这时节,也应当瞧瞧地里的情形了!”
当日牟彪回来用了两顿饭,听四莲说起要出城去察看田庄,倒是点头赞同,
“好,去瞧瞧也好,就当散心……”
于是再一日四莲收拾妥当,便带着丫头婆子们出了门,此时春末夏初,正是京城天气最好的时间,不冷不热,又沿路可见得绿意盎然,她们一路都是挑着帘子欣赏风景,待到了地头有庄头出来磕头,却是自称姓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