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倒真是准时。”蓝溪在此，早已恭候多时了。

楚无欢从马上下来，然后抱下慕容情，丝毫不打算搭理蓝溪。

“慕容姑娘，这地方，可还记得？”

四周有茂密的树林环绕，陡峭垂直的山崖，连岸边的石桌都还是原貌。当年坠崖之处，如今又回来了。

“蓝姑娘费心了，选了对我如此重要的地方。”

“重要？”

“当然，如果当年我不是在这里被人暗算，坠落山崖，又如何能够与无欢相遇，觅得此生挚爱呢？”

“哼，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我面前诉说你们的往事吗？”

不得不说，慕容情这一句，确实刺激到了蓝溪。

“蓝姑娘既然选了这里，又何必管我说什么呢？”

尘封的最后一段往事，终于在最后被揭晓。

蓝溪一招打空，一招又起，试图缠住慕容情的双足，不让她有移位的机会。于是，慕容情故意跃起，将脚下的漏洞露给她。就在鞭子缠在她脚腕上的一瞬间，她快速下落，死死地踩住，令蓝溪没有收鞭之力。

“你难道真的要看她经脉尽断而亡？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你的爱，竟然自私到这个地步！”

“是，在密室里，我看到了这段往事的记载。”慕容情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那不是爱，是占有，是欲望，是不甘，是你强烈的自尊心在作祟。因为你始终无法拥有，可是你却不能容忍别人去拥有，所以，你变了。今时今日，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爱的从来就不是我，也不是大哥，从始至终，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

慕容情微微颔首，楚无欢便心领神会，从蓝溪身后绕至慕容情身边，一掌发出于她左臂之上，助她一臂之力。

又过了百招，蓝溪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气血翻腾，不断从口中涌出鲜血。她的内力全部散去，整个人落在了地上，傻傻地跪在那里，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而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情：“你！你居然想到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对付我！”

蓝溪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楚无欢崩溃的样子了，她断定他会因此而自责不已，陷入无休无止的内疚之中。

“若是我没有记错，楚千夜老帮主最爱的就是毛尖儿吧，每天都定要饮上一盏才好。而那种毒，就被无声无息地下在茶里，一下就是十年之久。”

但是蓝溪忘了，在她之前，有一个人的鞭法名冠天下，以复杂多变而独步武林，只要能够克制了那个人，便可以轻易地破解任何一套鞭法。不巧的是，那个人就叫作离振天，刚刚好，慕容情是最熟悉他鞭法的人。

再一次出鞘的利剑，无欢终于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往日的神采，当年的第一杀手，终于又回来了。剑气凌厉，出手果断，快无影，剑无痕，只见一道道寒光闪烁，根本看不清出手的方向。

“起点，便是终点。”楚无欢若无其事地同若问交谈，却一步步地靠近了悬崖边。

“这其中，毒从哪里来，只怕慕容姑娘会比我清楚吧？”

“你故意落在我手里，为的就是今天？”

只是，与当年不一样的时，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伤，还是一个比一个重的伤，他们的默契再好，终会被伤势拖累，慢慢地弱下来。当招式开始重复，那边会给对手留下漏洞。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分不清到底谁有优势。

“若问，我们该回去了。”楚无欢抱起慕容情，脸上的笑容依旧，完全没有半点的伤心。

慕容情没有回答楚无欢，只是反问蓝溪：“你到底知道多少？”

这边，也是一样。只是，在她的掌心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慕容情浅浅一笑，她做到了。

“放心，我在”，同样的这一句话，只是这一次，佳人，不会再苏醒。

“蓝远征战归来，因为沐以泽的死，他坐上了擎苍的第二把交椅，成为楚千夜最重要的手下。而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那一种毒药，就被掺进了楚千夜的独爱的茶饮之中。”

蓝溪的鞭法很厉害，其中还融合了少部分的剑招，远攻和近搏都可奏效，杀伤力极大。为了破除他们的双刀合璧，蓝溪将杀招全部用在了慕容情身上，每一鞭挥出，都攻向她的死穴。

蓝溪冷笑两声：“怎么说我都是帮凶的女儿，知道个五六成还是可以的？只不过，跟你这个主谋的女儿所了解的比起来，恐怕还是要少一些的。”

“是，不然我又如何有机会把噬魂针打入你的身体里。”

“我给过你，我给你友情，给过你亲情，只是你要的爱情，我给不了你。我承认，当初是我有负于你，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如果你想要一句道歉，那么我愿意为那时候亏欠你的，说一句‘对不起’。”那时候，是在楚无欢接管星辰殿之前，他有负的是那个识大体、懂进退的蓝溪，“可是，后来的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没事，不用担心。”

“在起点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楚无欢真的变了，这样无声无息的改变，让他们之前所有的担忧都变成了多余，让蓝溪所有的期盼都落了空。

若问最终还是从伤痛中自己走了出来，大喜大悲之后，是超然，他经历了太多拥有，又经历了更多的失去，终于在最后，解脱了自己。

可悲？可笑？

那一日，芳心暗许，注定了跌宕的余生。

气若游丝，慕容情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应了若问：“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这样的反应，连慕容情都没有想到。

两股内力齐发，二对一，结果，没有任何的悬念。

然而，不管她说什么，情、欢二人都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你们！”蓝溪被他们回击得哑口无言。

“情儿，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楚无欢横扫，则慕容情直刺。

终点，就是这里。

“那些都不重要。”若问才不在乎星辰、擎苍究竟是谁的天下，他在乎的只有兄弟和朋友，“你是要走了么？那我以后要去哪里找你？”

这样的楚无欢，让若问担心。

“当然是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哦，对了，星辰和擎苍两帮的帮主令我都交给苏舵主了，我拜托他辅佐你稳定局势，你记得去找他。”无欢一边说着，一边在走着。

“我只是因为太爱你，太在乎你，太想留住你罢了！”

对此，慕容情早就做好了打算。

“那既然这样，我就先替你说了，若是少了些什么，还请慕容姑娘替我补充。”

而楚无欢不为所动，专心出招。

“起点？”

“不错，我就是要在你身边找出你的漏洞。只是可惜，我没有成功。”

慕容情的确清楚：“那种毒，毒性微弱，不必每日都下，所以每一份，都能持续半年时间。每隔半年，就会有人专程从星辰潜入擎苍给蓝远送药。所以说，在无情上位之前，蓝远始终都与星辰有所联系。”

她手中长鞭看似游刃有余，实则生疏异常，落在慕容情的眼中，不过一根漏洞百出的普通绳子，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她的路数，猜透她下一招会打向哪里。

“我胡说？不信你问问慕容姑娘，令尊大人究竟是病死的还是被人毒死的？”

一招一式，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是忆寒和逝秋第一次同时出鞘，在阳光下，竟交替闪耀出七彩的光。

“噬魂针并非无法可解，只要你肯求我，我会考虑救她。”

“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蓝溪重复着这句话，不断地重复着。

“情儿，你怎么样了？”若问蹲在他们的身旁，这一问，实在是太多余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蓝溪自顾自地嘲讽着自己，不停地否认，却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是的，从头到尾，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

蓝溪仍在苦苦支撑，她还是不死心：“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你又能得到什么？楚无欢，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你是不是傻？”

论快，又有谁能快得过巅峰时期的慕容情呢？

“这件事，只能怪你自己太大意了。谁知道，千万种兵器你不用，偏偏选了这一种，你莫非忘了，我在离振天身边的日子？他的鞭法我都能够破解，更何况是你？”

无欢明白了：“你借我之力逼出了噬魂针，然后借拼掌的机会，打进了她的体内，是这样吗？”

“都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上一辈的恩怨都过去了，该死的人都死了，二十年前，你根本还未出生，我又怎么会迁怒于你呢？”

逝秋和忆寒，两种刀法，实则是一种，不过是倒行逆施而形成另外一种，换句话说，一正一反，一顺一逆，完全相反的招式，却可以有效地将对手压制，锁死在两个人中间，无法脱身。而要发挥这套刀法最大的威力，就一定是要两个默契相当完美的人才可以，同步的节奏，同样的出手，分毫不差。

“无欢，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用尽全力的一掌，已是她生命的极限。

这一日的阳光，一如当初，他们二人在这里救下她的那一天，只是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彻底的分别。

“蓝姑娘，请你搞清楚一件事，你口中的大哥慕容怀其是我的二哥，我真正的大哥叫慕容怿，就是你们所认识的离振天，他是死在我手上的，跟别人没关系。至于慕容怀，他的确是死在无欢手中，可陷害他被擒的人，是离振天，就是我的大哥。所以，大哥害死了二哥，作为小妹的我又杀了大哥，归根到底，不过是慕容家的人在自相残杀，我慕容家的仇都是本族内部的作祟，不劳蓝姑娘费心了。”

“剩下的，还需要我再说吗？楚老帮主的暴毙，并非突发的疾病，而是因为积累的毒素早已渗入到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而脉象却丝毫显示不出。至于是真的探不出，还是有人故意抹去了事实，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蓝溪何曾将若问放在眼里，更何况，没有双刀的牵制，她的身法又可以运用自如了。

不会再有奇迹发生，这江湖的第一美人，终于还是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