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这下连任天堂也成了人间地狱。
我终于决定去母亲的店里看看——虽然我非常不愿意去。
城西有最繁华的五金市场,五金市场背后却是整座城市最混乱也最不堪的巷子。
人们管那条巷子叫“红灯巷”。
到了夜晚,巷子里的理发店都会亮起暧昧的粉紫霓虹。除了理发店,那儿还有棋牌室,足浴店,网吧,不一而足。
从小到大,母亲的店我只去过两次。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没有人会喜欢。
安琪要陪我去。我既希望有人能陪我,又不愿让他知道母亲的工作。这一点,我却没办法对他解释。
“安琪,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我几乎是乞求他不要跟来,“这是我家的事……”
我觉得这话会触怒他,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说法,“安琪,我不是把你当外人,可是我妈的事,我不想你也……”
安琪自然地把他的手机放我手上:“你带上,有事打电话。”他又指了指客厅的座机,“我有事也会打给你。”
“谢谢。”
不仅是感谢安琪,更感谢命运让我能有这样一个朋友。
红灯巷里,大多也是外地人。到了过年,大部分人就算是玩乐,也会选择更高级体面的场所。
大年初一的红灯巷萧条荒芜。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母亲的店。店门虚掩,我预感不详。
店里也是一片狼籍。我压抑着逃离这不堪之地的本能,努力无视墙上衣着暴露的女郎图片、地上散落的橡胶制品和女人的内衣。
终于,在二楼的一个勉强算干净的房间,我找到了鼻青脸肿,嗓子都哭哑,眼角挂着泪痕的母亲。
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母亲还活着,实在太可惜了。
等意识到自己的哽咽,我才为自己仍有一个家人感到庆幸。
母亲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她美丽的双眼里是潘多拉魔盒,只有她自己能关上。
回到家,安琪看见母亲也哑然失声。他向母亲问候一声便匆匆回到了我的卧室。
我扶着她回房,又用湿毛巾去擦她的脸。母亲把头挪开,背着我侧过身。
安琪拿着一个盒子在门口招呼我。他小声说:“这个药膏去淤痕效果不错,不要让你妈妈涂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把药膏放她桌上,就回到自己屋里,靠着门蹲坐在地上。
“康榕,怎么回事?”安琪担忧地问,“你妈妈店里被人打劫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打劫,母亲也不会这么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