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笑笑没接话,将纸笔铺好,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说方子,周掌柜来写吧,我的字太丑。您让您的人先看看方子,有哪些不明白的,明日卯时前去北镇那边的竹牌巷江家,我会打开门等他的。”
两人签好文书,点清银钱出来时,美玉的小曲已经唱完了,有茶客还意犹未尽,吆喝着再来两首,沈大人却拽着跟着起哄的吕同,起身要告辞。
原本一结束他就要走的,却硬是被吕同拖着听完了两首小曲,可这家伙却毫不自觉,竟还赖着不走。
他将吕同拽起,一错眼正对上重回大堂的江寒。
江寒目光一滞,连忙要上前道谢,沈大人却是紧盯了她一眼,就故作视而不见,对着王掌柜道了句告辞又婉拒他的相送,板着脸拖着吕同就走,那眉宇间的冷情,让江寒想起在茶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那时的沈大人就是这样冷漠又高高在上的。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与她划清界限了。
江寒下意识想打退堂鼓。
转念她心里又升起了勇气。
算了,是她欠人家的需要偿还。
先前他被她那样抹了面子,他生气是应该的,她做了她该做的就是了。
又不是要与他多么亲密,只是希望两人能与普通朋友一般相处而已。
想通这点,江寒立即追出大门,叫道:“沈大人,请留步!”
沈大人背影一僵,脚步却没停,仍然被他拽着的吕同却当即回头,反手拖住沈大人,似笑非笑地道:“江小二,你还有事?——不是本少爷说你,你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还没心没肺,再加得寸进尺——反正就是毛病一堆,也就沈广德这个怪人还愿意搭理你,若是本少爷,嘿嘿——本少爷一定会袖手旁观看热闹的!”
江寒额角滴汗。
她明明记得,以前这吕少爷比沈大人好相处的啊,她也蛮喜欢与他说话谈笑的,怎么如今这人却变得处处针对她了呢?每次见面,不是捉弄她就是找她麻烦,她似乎并没有哪里得罪过他啊?!
江寒有些想不通,坦诚地道:“不知哪里得罪了吕少爷,若是真有其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你不知道哪里得罪本少爷?你得罪本少爷的地方多了去了!……”吕同大叫,可脑子里似乎还真找不出几件,江寒对他做的罪大恶极的事,他的声音变得虚张声势,“反正本少爷现在就是看你不顺眼,谁让你,你得罪了沈广德!”他好似终于找到一个好理由,突然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你们沈大人可是我的长辈兼好友,你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本少爷!”
沈大人闻言,认真地打量着像个孩子在斗气似的吕同,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声音也不由得温和了三分:“好了,啰嗦些甚?快走,衙门还有许多事。”这温和却一点没给江寒。
江寒见状面上有些窘迫,登时仓促地道:“我只是想道声谢,没别的意思!今日真的谢谢你们了,你们既然有事,那我就不耽误了,往后得闲,欢迎来店里喝茶听曲。”鞠了一躬,她就慌忙转身回了茶馆。
这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忽然间,她有些明白沈大人以前看待她的心情了。
这算不算报应不爽?
几人间的这一幕,正好被楼上靠街的一间雅室内的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人看到了。
他长着张长方脸,浑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张上唇外翻的唇。
此时,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盯着回转身的江寒,紧接着就从窗户边消失了,匆匆跑到坐在八仙桌边的一位华服少年身边,一张脸既慌张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