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人还未来得及跪倒轿前,开路的衙役已经用棍棒把他打到了一边。
轿子已远去,告状的那人浑身淌着血卧在尘土里喃喃自语:“小民有冤,要告状。”
文楷转向明珠,面色肃然:“告状不是一件小事,不应该随意随性,如果你像他一样,以卵击石,只能徒增自身伤害,凡事应三思而行,谋定而后动。”
明珠咬着牙道:“我不相信每一个当官的都是这样的。我已来京城有日子了,你不要吓唬我,我要去督察院,我知道那里受理全国各地的案子,我要去击响登闻鼓,让大家都知道我的冤情,我就不信没人管。”
文楷摇了摇头,又带着明珠来到督察院。
衙门口人挤人,摩肩接踵,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告状的人。
他们和明珠一样,身负冤屈,历尽波折,长途跋涉带着最后的希望来到了这里。
督察院门口,登闻鼓矗立在那里,两名衙役插刀肃立在两侧,无人敢近前。因为告状的人太多了,如果都要敲鼓的,只怕能把这鼓敲破个大洞,索性禁止了人们敲鼓,这鼓便成了摆设。
不敲鼓,怎么告状?
衙门口前立了一张长长的几案,挡住了要进衙门的人,人们在几案前排起了长队,拿号告状。
明珠加入排队的队伍,一时半刻,排到几案前,几案前的人低着头毛笔一挥给了她一个号。
明珠退出排号的队伍,拿着号和文楷细看,1258号,要不要这么夸张!
那今天排队排到多少号了呢?
明珠四顾周围,看到另一支等待案件申诉的队伍,排在队伍前的是一个老伯伯,神情显然很是激动,因为马上就要有受理的希望,明珠走去看了眼,老伯手里捏着的号是465号。
明珠问老伯道:“老伯,您在这里等多久了?”
“半年,”老伯沉吟片刻,“我那受冤的儿子在牢里也有半年了,等着,就有希望,马上就要熬到头了。”
队伍缓慢的前进着,这一千多号要等到什么时候来轮的到呢。
老伯拿着状子很快进入了督察院的大堂,只是时间不久,便苦着一张脸出来了,原来坐堂的并不听他细说,直接将他转批地方办理,老伯在门口被两个衙役拦住再也进不去了,声泪俱下哭诉道:“老爷,我大老远来这里,只求一个公道,如果到了地方上,那就没救了,他们都是豺狼一伙、狼狈为奸,吃人不吐骨头,青天大老爷啊!”
衙役很不耐烦:“怎么这么啰嗦,衙门要管的事多了,管的过来吗。已经给你交办就是交办了。走,走,再要闹事就不客气了。”
衙役将老伯架着像丢麻袋一样丢了出来,明珠上前搀扶起老伯。
明珠有些气恼,见个官怎么这么难,半年的等候竟然被这样无情地打发,告状的都想找个主事的青天大老爷,可是却连小吏这关也迈不过去,所有的冤情和希望都被冷冰冰地挡在了门外。
明珠挺身而出道:“喂,你们有没有良心,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位老人家,如果在当地能办,他怎么会上京城上访?”
那两个衙役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明珠将手卷成喇叭状朝里喊:“御史大人上班吗?”
明珠又向人群中大声问道:“你们可曾见过御史大人?”
门口乌压压的人,都摇头应着,没有见过御史大人的长相。
衙役抽刀而出斥道:“小丫头,再大声喧哗,就以扰乱公共秩序罪将你下到打牢!”
文楷忙上前将明珠拉在身后:“两位大哥息怒,刚从外地来的小丫头啥都不懂,还望见谅。”
文楷点了点明珠的脑袋:“没想到你这样莽撞,知不知道,你差点人头不保!”
“能到京城来上访的案子一定都不是小案子,御史大人不应该亲自出面解决吗?”
“官员老爷的事,岂是你一个平民小丫头能过问的。”
老伯走来拉住明珠的手:“姑娘,俺知道你是好心,只是衙门深似海,告状讨理难,如水中捞盐,难呐,难呐。”
老伯佝偻着腰,无助地缓缓离去。
明珠的心情慢慢沉重起来,天子脚下,京城衙门也有不讲理的人。她确实是微不足道的人,想实现的也是一个对身处庙堂之上的人来说微不足道的愿望。
文楷的眼睛直视着明珠,目光坚定如铁,文楷的手握住她的手,从手心里传来阵阵温暖:“你等我,我会参加科举考试,我会当大官,会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在这京城中,有无数的人在漂泊,为求取功名,为求取利禄,还有明珠这样为求公道的。各人皆有所求,身若浮萍飘在京城的繁华富贵之外,明珠格外珍惜与文楷萍水相逢的缘分,这样,她从此便不再是孤单的,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