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这样率真无遗的问话让文楷有些惊吓,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问道:“朱兄弟,你难道在京城里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么?”
明珠嗫嚅道:“我有一个兄长叫王志禄,只是前几个月来上京赶考后便没了消息,你可曾听说过?”
“小兄弟,京城如此之大,来赶考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找人本如海底捞针,可巧,你说的这个人,我恰好见过,他同我一样是落榜之人,一同在这闹市中摆过字摊,只是上个月,忽然不辞而别,自此再无联系,不如先住下,再去慢慢寻来。”
这消息在明珠心里亮起了一簇小火苗,总算有了点王志禄的下落,让她觉得有了一丝丝温暖。那支作为信物的毛笔她用好几层布包裹着收在怀中,从长白山脚下颠簸流离至京城,她从未想过丢弃,万一呢,能和他在京城相遇,她便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傍晚收摊时,明珠跟着文楷到了他的居住地,那是一个很简陋的棚屋,屋内狭窄仅容下一桌一椅一床。文楷不过也是硕大京都的一个漂泊者,他的家在遥远的南方,上一年京城会试中落第,未能入榜。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跳,参加科考走仕途是唯一的出路,因路途遥远便留在京师,以卖字为生等待再次参加考试。
桌上一灯如豆,炉子上咕嘟咕嘟的烧着茶水,床上叠着被褥,还有一摞一摞的书籍,明珠伸伸胳膊同文楷一起手捧热茶围炉取暖,这样一间陋室,遮蔽去了外界的寒冷和繁杂,回归生活的质朴,明珠已经在野外流浪了十多天,忽然而来的温暖让她又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这温暖裹挟起对永福客栈的一些温馨画面的回忆,依稀仿佛是昨日,忙完了一天的事,老爹坐在柜台那里叼着长长的烟锅,她和翠趴在炕头玩嘎哈啦,鼻头酸酸的,又要掉泪。
文楷悉心问道:“小兄弟,京城大,居不易,有没有考虑过接下来干什么呢?”
“找皇上,告御状。”
这个兄弟能从东北走到京城可见毅力非凡,也可见是一根筋,文楷摇了摇头,决定好好开导开导明珠,问道:“你凭什么认为皇帝就会替你伸冤?”
明珠望向窗外的月亮,京城的月亮和长白山上的月亮一样明亮而遥远:“因为他是皇帝,是这片国土最神圣的君主,他掌管着一切,全天下都是他的,我们都是他的,他应该为他的子民伸张仗义。我不信贪官污吏,不信乌合之众,但是皇上,他一定能帮我为永福客栈正名,一定的。”
文楷和明珠一样相信皇上,他们参加科考当官某一方面就是为朝廷做事、为皇上做事,皇上是至高无上、不可动摇的信仰。可是天底下的人乌泱乌泱的,要走到皇上面前又谈何容易。
“傻兄弟,皇上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莫说老百姓,只怕有的京官一辈子也未能面见圣颜;而且你现在的模样如同乞丐,莫说是皇上,即便官衙也不会让你随意能接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