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奇冷。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隆冬的原野上寸草不生,看不到一抹绿色,所有植物都成了寒冬的战利品,被彻底俘虏。
明珠把头发扎成男式发髻,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绊绊磕磕行走在通往京城的路上。
严寒刺扎着她冻得麻木的面颊,呵出的气在眉毛上立即结一层白霜。在冰冻的雪地里一脚一滑,摔倒了再挣扎着起来,手脚早已麻木地失去了疼痛的感觉,肺脏有种撕裂的疼痛,脑髓已经凝结,近乎一片空白,一片死寂。抬头望望天,无边无际地延展着,前方的道路看上去是那么长,似乎永无止境,恍惚中,老爹慈爱的面容映在天边,还有永福客栈,他们都在等着她,于是便一鼓作气爬起来,继续前行。一步一步在回旋之中,在生死之间挣扎着,如一条爬虫苟延残喘。
一路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兼程赶路,渴了喝口雪水,饿了就找人家讨口饭吃,困了,就找个干草堆倒下睡一觉。这样行了约二十来日,竟然真的来到北京城下。京城守卫审查的很严格,明珠衣衫邋遢,又没有什么证件,若大摇大摆的现身,定会被兵士拦下,弄不好就直接被当成可疑人员下到大狱,于是她悄悄退出入城的队伍。
明珠潜伏在路旁看着缓缓前行的进城的队伍,寻找着机会。这时有车夫拉着一车草料往城门口赶去,她瞅准时机,纵身一跃,扎进了草堆。
还好,赶车的车夫是经常来往京城的熟户,几个把守卫兵都认得,只是略加问了几句就放行了。于是明珠在摇摇晃晃的干草车中,进了城门。喧哗声渐渐涌入耳朵,明珠从干草丛堆里扒开条缝看着外面的街道,车经过一僻静胡同处时,她轻轻跳下来,脚踏在了京城的石板路上,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她抵达了目的地——京城。
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各种店铺百货云集,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竟日喧嚣,一派繁荣热闹景象。这一切看得人眼缭乱,十足新鲜,这新鲜却和明珠十分不搭调,明珠的衣服已然破旧不堪,头发上还粘着从车里带出的干草,囊中空空,腹中空空。俨然乞丐一个,京城里的叫子都用敌视的眼光看着她,她看着那些乞丐,甚至想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各位大哥,行行好,能不能赏我一只行乞的碗。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肚子连咕咕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至傍晚,晚霞映夕阳,火烧云像荷包蛋一样铺在天空,一条又一条的胡同像大肠一样向前延伸,空气里拥挤着各种吆喝,各种食物的味道像小手一样向她抓来。
明珠走过一个馒头铺,小伙计刚刚端出一屉大馒头,雪白的馒头冒着热腾腾的气,散发一阵阵诱人香味,她深呼吸了几口,想靠着这麦香来解解饿,却愈发饥饿难耐。
明珠带着一丝希望靠过去,咽着口水问道:“这位兄弟,能不能给我个馒头?”
小伙计面无表情道:“两文钱。”
“我没钱,可是我很饿。”
小伙计不耐烦地赶人道:“叫子一边去,我们是要做生意的,一边去,别把门前的地站脏了。”
卖馒头的伙计要比村里的大娘无情的多,连口吃的也舍不得,管不了那么多,饿死也是死,倒不如先吃个馒头再死掉,明珠拿个馒头向前跑去。
“有人抢东西啦,追啊。”
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追过来,明珠咬着馒头,倒在地上,拳头和脚纷纷落在她身上。
“住手!”
一个青衣公子拉开那两个伙计,拦在她身前,从怀中摸出两文铜钱递给伙计:“不过一个馒头,我替他付了。”
公子伸手将她扶起来:“这位兄弟,来,这里坐会儿。”
原来他以为她是男人,明珠抬起头来看见一双温和的眼睛,和一双伸过来的温和大手,还有冒着热气的馒头。
明珠整个人仿若起死回生,眼角湿润有种想哭的感觉,很久没遇见这么关心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