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天高气爽,青绿的针叶松,深绿的云杉,火红的枫树,黄灿的岳桦,色彩斑斓,漫山遍野层林尽染,一道道,一条条如彩绸般为长白山披上秋日的锦绣华章。
郁郁葱葱的草丛中,闪出一人一狗。
那狗身材有小牛犊般壮实,背部金黄的毛色间,嵌着两条对称的浅黑纹,油光闪亮,像涂了一层彩釉。眼若铜铃铛,炯炯有神。
那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叫明珠,长白山下甸子街人,皮肤黝黑而健康,眼睛乌黑而明亮,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圆乎乎的肩上挎着一只篮子,一边走一边在林荫树下寻找蘑菇投入篮中。
大黄轻快在前跑着,不时顶抬起鼻嗅闻,竖起耳朵谛听,忽然发现窸窸窣窣的草丛中翘起一根尾羽,凌空一闪,猛蹿过去,一口便咬住了山鸡的脖子。
明珠拿过山鸡,掂了掂分量,摘下一根艳丽的尾羽插上发髻,“大黄真棒,今晚的晚饭搞定,山鸡炖蘑菇,我想我现在可以吃些饭前水果。”
秋天的长白山,到处是红丹丹、紫莹莹、黄澄澄的秋果,一嘟噜,一串串的覆盆子、都柿子、山丁子、红菇娘络绎不绝闪现在林间树梢上、灌木丛、草间,姑娘的最爱,是都柿子,刚好找到好大一丛,一手一把,吃了起来。手上、脸颊上都被染上了果汁,舌头亦吃成黑黑的颜色。
不提防,草丛中倏地竖起一条黑绿色的蛇,吐着血红的须子,向明珠游来。危机关头,大黄不顾一切蹿上去,一口咬住蛇的脖颈,蛇身缠绕上来,在草丛中翻来覆去地打滚、撕咬,最终尖利的犬牙将蛇头咬下。
明珠知晓在大黄的庇护下免过浩劫一场,用脸颊在狗耳朵上亲昵抚摸着,“我是老爹的掌上明珠,大黄是我的掌上明珠,今晚要好好慰劳你。”
在大黄的身畔,闪过一簇玛瑙般的红色果实,在苍碧的草丛中灼灼生辉,这是什么果子,很罕见。
明珠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莫非她遇见了人参!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在这植株附近开始挖土,果然不久,见着了人参脑袋,人参需要品相完整,留有须子,她从头上取下鹿骨做的簪子一点一点将人参从土中刨出来。乖乖,这人参很是不寻常,露出了一点儿头,不一会儿旁边又挖出一个脑袋,难道她一次能挖出两根人参,今天真是要走大运了。要知道一般参农要先拜山神,在山里转悠好几天都未必能寻到一枝山参。挖着挖着,这两根人参的肚皮竟然是连在一起的,最终出土的是一根连体胞胎的人参,如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般出世了。
明珠小心翼翼用草苔将人参裹好,“这回回家,老爹可不能说我贪玩了。”
为了庆祝人参挖掘成功,她又吃了一把都柿子,这都柿子滋味如饮酒般醉人,明珠此时已是脚步踉跄,大黄咬着她的衣襟东倒西歪向山下拖去。
长白山脚下,如星子般撒着些村落,其中有一处名甸子街。甸子街上的住户多是灾荒年间年从山东一带逃难过来的人,他们来到后很快发现,在这里只要手脚勤快,就不会饿肚皮,因为长白山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物产宝藏,可以说吃的、用的遍山皆是,俯身可拾。
对于种地的农民来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而对于山里人,一年之计在于秋。眼下,正是一年最盛时,放眼望去,横贯穿甸子街中央的那条平时略显冷落的街道此时热闹非常,老虎皮、雪豹皮、貂皮,狍子肉干、蛤蟆油、黑熊胆,人参、山核桃、松子仁,各种挤挤挨挨的奇珍山货看得人目不暇接,南来北往客商云集,叫卖声、讨价声、说笑声高高低低充盈各处,汇聚成甸子街独特的秋收街景,那些新采的山货就在这热热闹闹中随着客商贩运到关内各地。
旗幌飘摇,裴老爹的永福客栈就开在甸子街中央大道边上。老爹最初在这路口摆下的只是个茶摊,四根柱子支起一个茅草棚,一张桌子一壶茶,供来往的人歇脚。一双勤快手,一张亲和脸,茶水摊渐渐建成茶馆,茶馆又扩建成今日的模样,一幢二层楼的永福客栈,掐指一数,时光荏苒二十年整。朴实热情的伙计,简单可口的山味,童叟无欺的价格,凡是入住过的客人,无不点头称赞,冬天烧的火热的炕头,吃饭用分量足大海碗,客栈的生意越来越兴隆。
当大黄带着明珠出现在客栈门口时,明珠醉的满面酡红,头上歪插着山鸡毛,身子左摇右晃,老爹皱了眉头:“这丫头,越来越是疯地没边了。”又摸了摸大黄,赞道:“多亏了大黄,不然这人就丢人丢在山里。”
大黄汪汪叫了两声,似乎知道自己立下功劳。甸子街的好多猎户都看上了大黄,想带它去打猎,每次来店里就会跟老爹说:“这样好的狗白白养着,不跟着去林子里捕头鹿,抓个鸟什么的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