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晏睡醒时，病房里漆黑而安静，只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点光，空气里有股清甜的橘子的香味，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正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醒啦？”

柯晏看着小冰，吃力地笑了笑，咬牙忍过一阵剧痛，睁开眼睛的瞬间，那剧痛也随之苏醒，疼痛似乎是件很耗损体力的事，虽然刚刚睡醒，却仍觉得疲惫不堪，浑身酸痛无力，犹如炼狱一般倍受煎熬，他怕小冰担心，不敢表现得太痛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只能把手藏在被子里死死地抓着床单。

“你该吃点东西了。”小冰拉开窗帘，从保温瓶里倒出一小碗粥，这是厨师专门为柯晏制作的营养餐，是五谷杂粮配合各种蔬菜熬成的稀粥，磨得很细很碎，很容易消化。

柯晏当然不能直接吃，只能用静脉注射的针管注射进胃管里，就好像打针一样，只不过针管没有针头，而且要打很多“针”，才能把那一小碗粥送进胃里。

这其实是个很细致的活，极其需要耐心，柯晏一顿饭只能“吃”一小碗，一天要“吃”六七顿，连喝水也要这样注射，而且柯晏插着胃管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如果不小心用力过猛碰到了胃管，他会痛得冷汗涔涔。

柯晏不喜欢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样子，对他而言，像现在这样吃饭就像洗澡一样，是件很私密的事，连护士都要回避，病房里只能留下小冰一个人。

小冰娴熟地解开柯晏胸前的衣服，那可怕的伤口再次映入眼帘，柯晏因为无法进食，消瘦得厉害，肋骨异常明显，让人看着心疼。

虽然小冰每天都要帮柯晏喂六七次饭，洗一次澡，已经看见过无数次他的伤口，但每次一解开他的衣服，还觉得是触目惊心，心头仿佛被人刺入了一根针。

“别难过，小冰。”柯晏看出了小冰的心思，在纸上写道，“我现在终于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不用吃饭了，我没有不习惯，我觉得……还挺好的。”

小冰看了一眼柯晏递过来的纸条，知道他是在宽慰她，“好什么好呀？快点给我好起来，听到没有！”

小冰嘴上凶巴巴的，手上的动作却格外轻柔，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注射器吸取碗里的稀粥，再对准胃管口，缓缓地推入……动作极具耐心，生怕弄疼了柯晏。

柯晏看着小冰，目光中满是怜惜，这几日她担惊受怕的，还要照顾他，也没办法好好休息，人显得有些憔悴，柯晏思忖再三，缓缓地在纸上写道，“小冰，我想找个护工。”

“找护工干什么？护工哪有我照顾的好？”小冰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你最近太辛苦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小冰爽朗地笑道，“我喜欢照顾你，每次给你喂饭，我都觉得你好像一个婴儿，需要我一口一口地喂，你才能吃饱饭，我喜欢你这样依赖我，就好像……你没有我不行。”

小冰说完自己痴痴地笑了起来，好像正沉浸在某种巨大的幸福之中。

柯晏看着小冰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叹道，小冰啊小冰，你真会苦中作乐，真希望你永远都这么没心没肺、随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