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安安静静地坐着,眉宇间一派详和,既不愤怒,也无伤心,无悲无喜,平淡得让她心惊肉跳。
杜谦神情尴尬,可夏风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势必不能再瞒,只好择其概要,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好在,小侯爷去得快,又有贵人相助,蘅丫头只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老太太悖然大怒:“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把我瞒得滴水不漏!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你眼里,还没有我这个娘!”
杜谦见老太太发怒,连忙跪下:“儿子不孝,母亲息怒~”
他一跪,杜蘅几个自然也不敢坐着,呼啦跪了一地。
柳氏挣扎着道:“老太太,这事全怪我!是我识人不清,办事不力,才让二小姐受了惊吓!老爷是担心老太太的身子,怕您受不了,这才瞒着!”
夏风立刻道:“这可不是识人不清,办事不力,就可以轻轻带过的!”
柳姨娘想避重就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绝不会让她如愿!
“假纯阳在哪?”老太太用力捶着床。
夏风跪在地上,眼睛往上一瞥,温雅的脸上闪过几分犀利:“昨日一早,是我亲自送到府中。”
若当真疼惜阿蘅,就会抛开一切事情,当场审问清楚,找出幕后主使,严加惩治!怎会将人放置柴房,两天来不闻不问?
身为父亲,如此漠视女儿的安危,着实令人寒心!
“如今,关在柴房里。”杜谦只觉闷得发慌,抬袖抹了抹满头的汗水,讷讷解释:“本打算忙过这两天再来盘问,既是小侯爷坚持……”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来人,把柴房里关押之人带上来!”
外面锦绣便去传话,不多时,假纯阳便被人押了进来。
老太太一瞧,他五大绑,嘴里还塞着块破抹布,不觉皱起了眉:“这,这是那个纯阳道长嘛?”
那晚上看到的,分明是个颇有仙气的得道高人,怎么今日一瞧,竟是如此萎琐呢?
俗话说,相由心生。
那日纯阳是座上客,一身行头簇新的,特地打扮得仙风道骨;今天却是阶下囚,满身泥垢,臭不可闻,如何能比?
“回老太太,正是小人。”纯阳被人按着肩,躬身陀背,堆着满脸的笑。
老太太掩了鼻,还没吱声,郑妈妈已先开了口:“这么臭,跪到门外去,别熏着老太太。”
“是~”仆妇们正要上来拖他出去。
“算了,让他跪在门边就是。”老太太摇手,把人挥退。
柳氏躺在门边,被他熏得几欲晕倒,强忍了恶心,怒叱:“狗东西,还不从实招来,等着挨板子不成?”
“别,不要打!”纯阳滑得象泥鳅,骨噜着眼睛四处乱瞟:“老太太想知道什么,小人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风冷叱一声:“你是何人,是何身份,因何到杜府,受何人支使……原原本本,从头招来!”
“小人姓张,无父无母,因生得高大魁梧,街坊们送了个绰号,张高子。本来的名字,连小人自个也忘记了。小人家里穷,也没学过手艺,靠着在码头帮人卸货挣些碎银子,日子过得苦哈哈,只勉强糊口。后来遇着个游方的道士,跟着他学着给人做道场……”他苦着一张脸,说得声泪俱下。
“少罗嗦!”夏风脸倏地一沉,叱道:“说重点!”
“是,”张高子忙收了泪,道:“靠着一张嘴,小人的生意也还红火。那日闲得无事,在街上乱逛,走到柳树胡同,见杜府高屋广厦,庭院深深,就想进来看能不能骗些银子……”
“这么说,你是误打误撞找上门来,并不是受人指使?”杜谦心中一松,忙问。
“小人只是个骗吃骗喝的假道士,哪里有人支使?”张高子道。
“曾高子!”夏风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满嘴胡言,是不是非要逼我用刑才肯说实话?”
“不敢!”曾高子吓得一抖。
柳氏听得他这番说词,一直紧崩的心慢慢放下来,说话也就有了底气:“小侯爷!是不是只要说的不合你意,就要动鞭子,屈打成招?”
“曾高子,你继续说,是真是假,老身自会判断。”老太太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催促。
曾高子便把玄参教她的那套说词,说了一遍,只跳过***一事不提,末了垂头丧气道:“小人只想贪点财,本打算过个几天,就说邪气驱净,把二小姐送回府上的。谁料到小侯爷等不及,小人在山上远远看到来了几十个人,一害怕就扔下二小姐逃走了。本想在亲戚家躲几天,不料被捉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