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坚实的土地,她略微不满。
这地太硬,膈了她脚,一双绣鞋软底柔韧,在此时却如风雨飘摇的浮萍,不能为她挡了那一路坎坷尖利,一路碎石泥泞。
她有些惊讶有些怅惘,似乎没想到司马玄今天要来的地方是这偏僻的乡间?鸟鸣风吹稻飘香,却格外让人舒爽。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不是怨怪,不是不满,竟然在如此艰苛的条件下绽放那笑靥如?
是欢喜,是怀念,是天下最美的颜色,美过那宁静原野向阳绽放的娇。
她不矫情,不矜持,不做作,当下竟然脱了鞋袜冲进那草原牧野?一路染了满脚泥泞,耳边却是她银铃般的娇笑?
那草丛中旋转跳跃婉转柔韧的身影,那一路彩蝶相随草相迎的质朴,那不施丹寇不抹胭脂的素颜,此刻便绽放出最质朴最娇艳的笑颜如?
此刻,刹那惊艳,如同香风袭来,破开多日来公务缠身昏天黑的的混沌。
刹那间,天光乍亮,只余鸟靓丽,草原芳香。
“你别跑太远!一会还要去山下的村里,哎哎!”
他无语看着她忘形跳跃,倒当真像那放飞的雁?无所顾忌无所牵绊,当真什么都无法阻拦她那雀跃的心情,隔着距离,也能毫无遮拦的感受到她的欢愉她的热情。
让人?
无奈……
此处原是稻田,因了那大水牵走了附近居民,一片稻就此枯萎,反而生了这茂密的草?携了不知何处的稻香,此情此景,乃是天造。
她似乎惊异发现了什么,远远大呼!
“司马玄,这样的地怎么种着水稻?不合适吧。”
他无语苦笑,不是为什么种着水稻,是原本的稻田被大水冲刷,只剩了这坚硬泥泞的土地和……残存的稻苗。
眼看水稻再种不出,农民们大呼无奈,才有了今天一行?这问题……
究竟怎么解决?
她远远挥手示意他过去,人到了面前,才看见她撩着裙摆,一身轻薄的夏裙遮掩不住姣好的身形,那足沾了泥土,却在日光下更如同羊脂美玉?衬着污泥的深色更显出那洁白莹润。
而那指尖的指甲却是苍白?失了红润的色,更像是娇莹砂质的贡品南珠,精美得像艺术品,失了三分烟火气息,令人恍惚。
她面色古怪,开口询问。
“司马玄,我记得你们古人看脚是要负责的,这一脚泥有什么看的?呀……”
她说完掩口,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一时震惊,她那句惊世骇俗的‘你们古人’,被忽略了去……
只满脑子想着‘负责负责负责’???
又傻傻问了句:“那我对你负责好了。”
“噗……”
她红了脸,不知缘何,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能面对的过往?忙不迭挥手!
“不不不!我开玩笑的,还是别耽误你终生大事!”
是谁生怕晚一分就拒绝不及?
怕他拒绝?还是怕自己不想拒绝?
不确定答案的问题,尽早扼杀,才是她东方雁的人生真理。
却有人心绪翻涌?
我觉得你就是那终生大事……
他自然没脸说!哪怕久经场,也不愿亵渎此刻她那纯真?
不敢轻率不敢轻浮,当真面对着有心的人,心意却全是珍重?不敢肆意提及,怕为这友谊蒙尘,怕被这善变的人抛却……
无妨,只要她在他身边,他有的是时间。
她?
跑不掉的。
“这边肯定收成不怎么样,这样的泥土,哪里适合种粮食?”
这样的土地——就在去年还能种出饱满的粮食,供应整个沔南辖区!
看她嫌弃神色?他当然不说……
她撇撇嘴嫌弃道,“还不如种些生,还算勉强果腹。”
“生?在这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被她轻易抛出,此刻似乎灵感突然乍现?一字一句都值得斟酌。
她在思考。
“以前我好像见过这样的土地,我们那里是用来种的?据说收成不错。”她似乎神情悠远,自己也在思考是在何处见过?
“?”
他惊异,似乎对她的每个奇思妙想都跟不上脚步……
“嗯,是吧。啧,什么时候看的农业节目?还是……”
她说完又捂嘴!斜瞥一眼,又一眼看了看司马玄?没看见他奇怪的神色,又松一口气,一边嘀咕……
“今天好像话太多。”
而她也突然想起,似乎不是看农业节目知道的,而是——
刺杀一位农业大亨之际,连夜恶补的资料。
他也在思考——
据说去年便有人反馈大水冲刷土质流失粮食减产,这一带的土地全是溃堤时冲刷下来的砂质土壤,按说这类民生类问题实在不该叫不喑民间事事的二皇子来解决……
问他下达文书上报奏折?可以。
问他出使各国友谊外交?可以。
问他怎么种地怎么创收怎么带农民发家致富?!哦no……
你真找错人了!
可惜工部来的民生专家还没到,是谁只能无奈接下了重担?
然而,此时遇上不在线上的前现代人东方雁,似乎这样的问题也不是那般复杂?前世所学太过驳杂,东方雁又时常思维脱线难以交流,杂七杂八的事情能说出来一堆!
倒很少有这般偏门而实用的东西?
巧合罢了。
问题是!
今天司马皇子体察民情解决民生大计一时兴起拽上东方雁?!
算是人品大爆发了!
此时长久以来焦头烂额的问题一朝得解,司马玄高兴得恨不得抱着东方雁亲上两口。
然而一抬眼,她却十分有主见的远离三丈之外,神色警惕。
……
司马玄挠头,我究竟对她做过什么?至于这般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