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的戏魏毓都是躺在草丛里度过。还好那里的草丛茂密,她躺下去就能砸出一个坑来,不然就她这样拍个镜头就去监视器前看一次的德性,指不定还要怎么穿帮呢。
导演把顾淮清各种角度的走路镜头拍好,终于拍到了顾淮清发现路边躺着一个人。
顾淮清循着声音过来,也亏得他看不见,所以听觉异常灵敏,否则还真发现不了即将昏迷的古挽。
古挽发现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一下子全身就戒备了起来,她含了一颗毒针在嘴里,想等那个人过来之际就先动手将他杀死。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这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先不说她手筋脚筋尽断,全身武功被废,就是朝着她走来的这个人,呼吸脚步异常轻盈,绝对是十足十的顶尖高手,就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未必见得能和他打成平手。
古挽绝望地闭上了眼,或许真应了那句话,天道好轮回,她杀了那么多的人,做了那么多的歹事,成为江湖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道妖女。终于在这一天,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惨死路边,化作一抔黄土,来年下了雨,自己也和这些草长成了一体。
古挽不甘心!
她不甘!
可是再不甘又能怎么样呢?亲信把她丢在这里就走了,说这是对她最后的忠诚。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就算她不被人杀死,再过上个几天,她也会死。
也许是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也可能因为饿死渴死,也说不定到了今天晚上,她就被从山里出来觅食的野兽咬死。
一把佩剑撩开了她面前的草丛,古挽是先注意到了那把佩剑,紧接着才看到了一抹淡色的身影。
这把佩剑的造型古朴,剑鞘上雕刻了一只形状古怪的隼鸟,一双利眼仿佛能划破长空,尖利地插在古挽的心脏上。
这是江淮顾家的家徽,古挽熟得不能再熟,当年她带着莲云山数千教众血洗顾家的时候,这种样式的佩剑她不知道烧了要有多少把。
顾家是江淮地区最有名的习武世家,人人习武,家族中人手都有一把这样子的佩剑。当年顾家一百四十二口人,她杀了一百四十一人,剑却只烧了一百四十把。其中就少了顾家大少爷顾淮清的佩剑,以及顾夫人,也就是顾淮清母亲的那把佩剑。
现如今,看到这样熟悉纹路的佩剑,古挽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身前的草丛完全被人撩开,一个身着淡墨色长衫的男子出现在古挽面前。现在已至正午,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这人一出现,那阵晃着古挽眼睛的强光立即不见了。
顾淮清!
古挽咬着牙齿冷笑,当初屠门的时候自己并未和他交手,只是趁着他和别人打斗之际往他眼睛上撒了一把毒粉。现在看他白巾敷眼,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瞎子。
顾淮清啊顾淮清!当初屠门的时候怎么就独独放走了他呢?如果不是当初的疏忽,自己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般田地。
魏毓熬了一个上午,都是以呼吸声和一片衣角出镜,这下子终于要拍到她的全脸特写了。
她就看着摄影机朝着她的脸在推进,她是一个将死之人,眼下的形容十分枯萎,可是她的眼睛明亮,眼神里透了一股执拗的倔强和不甘,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鲜活了起来。
导演本来放松着的拳头一下子握了起来,心道难怪美术总监总是对着魏毓的样貌不吝赞美,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眼下他也觉出味来了,这个魏毓,这张脸,完完全全就是为了高像素高分辨率高帧度的大银幕而量身定做的。
她只要入了镜,她就是戏。
导演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自己转型的这部电影,拿个大奖应该是没跑了。
“这位姑娘!”
顾淮清行了个礼,对着地上的古挽先开了口。
“在下途经此地,听到姑娘这里的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看看?看什么?看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这些满口侠义道德的正派人士最是虚伪,以其在这里拽文嚼字顾左右而言他,还不如直接往她心口上扎一剑来得痛快。
“你别怕,我是江淮顾家的人,我叫顾淮清。姑娘,你现在的伤势很严重,应该马上得到救治。”
古挽不说话,她试图从顾淮清脸上的表情里寻出一丝端倪。这人是怎么回事?完全不认识自己?
不过一会儿,她就想通了。她和顾淮清并没有直接照过面,也就是她认识顾淮清,而顾淮清只知道她的名字。眼下他瞎了,自己的武功尽费,他认不出自己也是正常的。
既然这样……
古挽无声地笑了笑,觉得事情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了。
而且顾淮清身上,有她此时最需要的东西,传说中无所不能,可以续骨塑肌,长生不老,增强功力天下无敌的至高心法秘籍,《广陵潮》!
“救我!”
古挽动了动已经皲裂的嘴唇,随着她话说出口,她的嘴唇也被撕裂出了几个口子,往外开始冒血。
顾淮清在她面前蹲下来,说了一句:“冒犯了。”
然后把手指搭在古挽的手腕上,她就看着他的眉头渐渐皱起,好像自己命不久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