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民世篇 寻竹入林又一村
或许从一开始,便是踏入了一片虚无缥缈的谎言,苟延残喘,活于施舍的笑话罢了。
中州一往为神仙隐居与世隔绝之住所,方才又出了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光柱一景之后,有惊无险消散平息,只留得天崩地裂,除此以外再无其余动荡出现。
不少人是知道闹的一次出自白久,可看的全面,知道鹤容世前去阻止,他一出手自当阵得了上万熊心豹子胆的明事理,有眼力见绝口不提,分外疼惜自己仅此一条的舌头。
鹤容世十几年间就成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煞星,倒不是他有多高的修为法力让人不战而栗,冲在人前家喻户晓的竟是他闻风丧胆手过鲜血无数,暴戾成性。
不止乎外传如此,白久所见的鹤容世跟传言所见的分毫不差,甚至是被他以假乱真,假戏真做的这身皮给猪油蒙心,大庭广众在朝堂之上擅作主张,竟背道而驰自以为是,帮公孙大人出谋划策尽心维护。
险些被公孙大人号啕大哭得溅了一身血,弄得都是白久自取其辱,妇人之仁的帮倒忙,她甚至好久不曾缓过来,心中困惑不解的看着听着公孙卿的哭丧以至于成了坎,难以言喻,百口莫辩。
幸好鹤容世对她不甚计较,大发慈悲的出面拉着她的手回来,并以借此砍下了一击罪责。
对于鹤容世而言,他确实新官上任,每每上朝与这些个滑头人精过五关,斩六将,是废了无数绞尽脑汁,姑且才做到如今的脸色,以威逼利诱敌百人脸色见解,才算是中州之主该有的威严。
文官武将不过是如虎添翼,君臣有别,哪有朝堂威风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道理?
可人的本性故有根深蒂固的自以为是,行在一条道上久了,再怎的是个面慈心善的性子,也经不起这功成名就利欲熏心,久而久之便走火入魔,不知轻重了。
人之性藏无数,下可奴隶至微抬不起头,上可一国当先以为王,枭雄故有无数在,奴隶亦有数万人。
同理只在任道过偏激,求之极致便为无药可救,故世上再无何道而从好,随心所欲,欣然归往也。
深宫不及沉梦好,白久自当在以婵宫一直生不如死,苟延残喘托鹤容世残生,金碧辉煌压制窒息难活,这才是她在如今现下活的样子。
只可惜是慧极必伤,白久认此悲苦一命,但那洪水猛兽耻辱之过往淹来难挡,她溺在其中飘荡,却难咽下这口气随波逐流,从此浩名湮灭,丹青史留名受唾骂。
于是她后悔不及,却恨自己下不去这手杀灭当今统领中州之主半分,索性任由得天高皇帝远,冲出这片牢笼苍穹之界,将一切该止于此,再活一遭。
“可是娘娘,您刚刚分明倒下来了,切勿强求难为自己,有什么事歇一歇睡上一觉再去,好吗?”蕊儿吮了吮鼻息,擦干淋了满脸的泪,半跪在她身旁床前的求他,“算奴婢求您了。”
“大惊小怪,我刚刚只是困了,再说了,外头的阵仗还是我一手造成,主神他方才送我回来,拉着我训斥了一通,我不过是有些难过罢了。”白久知道她这是哭求,笑罢坐起了身,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扶我起来吧,好吗?”
蕊儿再怎样也只是个丫鬟而已,她胆子小归小,可是个知错能改,知错能改的普通好女子,只不过白久不能将她拉入这局中,白白害了她平凡性命。
“好。”蕊儿坳不过白久如此耐心,心中难受愧疚得了宽慰,答应了一声起身将她拉起扶好,往一旁的通道小房门走去。
跨过门槛,白久手扶在墙面,摸索行走,她已然无力到双目看不清东西,神志不清中她又闭眼入梦般的看见了诺亚方舟的片刻画面场景。
地界主神鹤容世的登基大典上,她一身缟素忽然闯入其中,引得成片成片的目光回头唏嘘诧异。
那时她祭奠阿爹阿娘刚亡故,死前却一直期许将期望寄托于鹤容世,希望他登基之后能不忘云苏,她只想见证一眼,代云苏亲耳听到能有在地界在位的一席之地。
她知晓九重天亦一早归顺入了诺亚方舟,但她依旧相信,九重天神官法相庄严,不至于同她排挤,以多欺少的争相斗艳。
可到底还是她这公主过得太舒坦,她段久卿还是活成了高岭之,不染尘埃,不解其道,以至于措不及防,受阿爹亲信以不配身为他鹤容世身侧为后,口不择言,撒盐空中差可拟的让她伤上加伤。
手边墙面越探寻摸索至久至深,白久愈发上气不接下气,状尽显面,不免后仰差点失了跟头,幸好有蕊儿扶住,站住了脚跟,停在了一口窗前,刚好日光白皙直照,她睁开眼便亮堂了。
“娘娘,您要不还是…还是坐会吧,要再这样下去,您是撑不下去的。”蕊儿深思熟虑,都走到这个份上了,她不敢说什么忤逆白久的话,竟也懂了些许她的用意,因为她明显看得出来主子是知晓了什么,才会濒临如此不敢咽气缓慢半分的。
于是白久一声不吭,随她坐到了一旁的桌案前,扶靠着松了口气:“蕊儿,你一定好奇,我为何要又去找林竹吧?”
“善容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啊?”蕊儿轰然慌了神,眨了好几下眼睛跪了下来,“奴婢都不知林竹姑娘在哪,怎能知道您要找她所为何事呢?”
“我不聋,你也不瞎,当夜你分明知道,我叫你来才不会只为了个区区松鼠。”白久顺了气,居高临下甚有威严,“如今,你也该知道我快要走了。”
“什么?娘娘您在说什么傻话?”蕊儿一惊,抬头跪着擦地靠近她的脚边,她不会傻不到这类话都听不懂,抓上了白久的衣襟,“您现在身怀子嗣,后宫唯一嫔妃,主神待您如何,这中州城都是离不开您的。”
“之前误打误撞,但我的确还是回到了这里,有时连我都怀疑自己,为何会对这皇城无缘由的深恶痛绝,不瞒你说,你也该认出我了,是吧,蕊儿?”白久抬头双目通红含泪,望了一眼天,再垂眸瞥看她,“我方才见到了傅辞,他终于将什么都告诉我了,时至今日,我也什么都记起来了。”
她此言说的是什么,蕊儿不用刨根问底也看得出来,先前白久在中宫时候兵临城下的仗势都不带半点胆战心惊似曾相识的后怕,她也猜到了白久多半是忘记了的。
朝夕相处,早不足为奇了,而且白久一直觉得从中宫那一夜之后,鹤容世借口明知故犯和她同床共枕,到底发生了什么白久诚如此说,可迷迷糊糊间细枝末节她也不太清楚。
当时靠近鹤容世她便舒服得困意席卷,即便眼角泪成坠为莹,眼皮子亦忍不住的合上打颤,说起来这感觉并非迷香,倒有一股力量融入补给她的身体,随后原本被他压在案上活动了腰身舒坦得神清气爽,因此欲罢不能的沁入心脾,沉沉睡去。
“娘娘,不,奴婢逾矩,该称您一声公主才是。”蕊儿双眸热泪盈眶,含星灿烂潺潺,白久却怎样都入不了心,只觉越发发寒,转过头不看。
手不禁抓着衣襟揉搓,方才法术冲荡的劲头未过,星火燎原火上浇油,不断涌现翻滚出鹤容世进了房门,她端着茶点在门窗前满堂金叶赤红木,巧笑一声喊他进来。
鹤容世蹑手蹑脚,此般腼腆再怎样也对不起他们之间相识五年一场之久,正如他分明年岁十八,还故意着一身白衬黑衣,返璞归真,和当初一模一样了。
尤记得她守完头七,那日刚好便为他换上了一身橘色衣衫,相谈甚欢之间酒足饭饱,大多是她亲手喂给他吃的,而她自己七日未进食,竟都饿成了习惯浑然不觉,只饮了半肚子的茶水以做充饥。
鹤容世那时候新官上任,闹了一出择立她为后的骚动之后,便一头栽进了一大堆公事之中,与九重天正面交锋。
这一斗也刚好七日过去,他像是边数边算争先恐后,百感交集时踏雪寻梅,千山万水昼夜不停歇,换作了以前的模样,用心良苦的来见她。
茶余饭后,酒足饭饱,月光照莹之下金叶成团锦簇盛辉为光,彼时的鹤容世却不做告退,拉起她的手来往床榻走去。
那一夜,听他说想与她一起睡,恰似兴正浓的同意了,经此糊涂缠绵一夜,翻云覆雨,鱼水之乐,享尽了床笫之欢,一刻清欢不为人知,亦是她对他的得偿亏欠。
于是她再醒来时,恍诺隔世,浑然记不清楚,只想着一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孤立无援大为落空的,寻找一家归处。
但她一向沉稳,隐约铭记得自己是死而复生,道听途说了许多风言风语,约摸摸清了自己是被人胁迫逼死的。
现下终于千辛万苦的知晓了一切,可白久却没能设想中的拨开云雾般生意果断,能得到的只是发自体内而出的阵麻,似被挖掘抽痛。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蕊儿最认得出死状,着实不能从了白久,她现下自己都还生不如死意识模糊,再勉强下去只怕自寻死路。
她可不许好不容易再活过来的人,过上以往那般的日子,决不能就此说灭就灭断了念想。
“别……千万别出声,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白久宁死不屈,深知蕊儿是个怎样的不知轻重,硬提了神拉住她,“我只是太过劳累,中了些梦魇而已,你要是胆敢打草惊蛇,我便拉你先陪葬。”
“可是娘娘……”蕊儿习以为常她时不时的发狠,刀子嘴豆腐心,即便是如此用心良苦……可白久并不知,她最怕的就是袖手旁观,一悔成憾,双手稍稍用力轻而易举的推开了她的钳制,“奴婢不能看着您奄奄一息,奴婢有罪。”
白久一听她此言顿时提心吊胆,瞪着眼醒了大半,脱开了忍不住不去想的刚寻回的记忆中乍醒。
连个林竹都还未见着一面交代,怎可能就因为她断了自己的前尘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