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民世篇 死之真相
转危为安,逢凶化吉,从来是身在险境中人所期许知足的期盼觉悟,而我并非一刻想活得如此,纵使一改如初,也会倾尽全力,竭斯底里逃离此处。
能活成这样心有侠义不得贵胄之列名,松散快意,只羡此般,荣华富贵皆为尘土轻如鸿毛,唯有得偿所愿,可弃金冠重名枷锁其身,安稳顺遂,一生足矣。
白久从来都是闲不得的人,自打怀上了身孕,便常常空闲不得动弹,再加上后来去了一趟太庙之后,时不时腹痛不已,于是时常想到阿娘了。
想来她阿娘还在时候,分明是从瑞典远嫁而来,身边更连个什么陪嫁佣人侍女都没有,照样在皇城中活得甚好。
甚至时常听旁人说起阿娘的闲话,其中最多的竟然都是说她,平平无奇一生坎坷,半道不知是走了什么样的运竟能嫁给了阿爹,从此一步登天平步青云,成为了云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妃,年仅不过十七岁而已。
有人说嫁入皇室的女子,倘若争气,成婚之后即使夫君身死,只不过是天赐良机的没了一道阻碍,一辈子被身为太子的夫君翻不得身。
这恰巧在阿爹正如此而死后,阿娘拾起了东宫政权,协理当时尚在的陛下夜氏,操持起了不少事,险些接管太子印玺,带夫继承大统。
就因为那个时候阿娘生下了她,为皇室诞下一位皇女,地位自然雷打不动风光无限,一往无前了。
外人看来阿娘在阿爹不在的那段时间乐此不彼,可只有她明白,即使未能记事,年幼尚小无知,但一直都知晓阿娘是个狠厉严酷其外,少有待她才会温情独宠的女人。
因为她的眉眼是像极了阿爹的,这才是阿爹真正留给阿娘自己的东西,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阿娘到底还是个女子,从未做过什么高官执事,初接手时候有心无力,竟会越发聚精会神尽心竭力反而结果背道而驰,被批落得失的愈发惨重。
错处可大可小,刚开始时候尚且可自勉改进,再接再厉,可频频接二连三,日积月累,阿娘便会崩溃无力,对阿爹思念之情宣泄难阻,于是时常睡在祭拜阿爹的供奉灵台前,夜夜如此。
如是一睡三年过去,直至阿爹的名号从月族传来,阿娘如雷贯耳,大喜过望,差点大为激动而原地逝世。
辗转反侧,归根结底因缘纠葛,阿娘还是没能陪在阿爹身边,而阿爹啊,一如既往,日复一日的活着,望不到死期。
这世上哪有什么至上长生才为好的事啊,只不过得不到才是最好,物以稀为贵罢了,正如死的人多了,长活就成了奢求无望,反之泛滥成灾,终究是一道无法可解的诅咒。
她段久卿自生来这世间二十年,自认倒霉是没能传承阿爹的血脉,是个年寿有限的普通为仙的狐族,不上不下,不才不坏平平无奇的人而已。
可她终于还是发现了,自己体内与众不同,甚至和现在的雨师赋全身机械不能人道相比,她竟不单是只有一体一人的怪物!
可惜她现今为止所知道了解不多,一体多相也罢,长生不死也好,她势必要离开一亩三分地的皇城,手中有阿爹所亲手托付的匣子要事,沉甸甸的刻不容缓。
不论如何,就算跟眼前这些人为伍也好,都不失为一种最好最快的办法。
这皇城徒有虚荣,并非能和云苏皇城是为同一处,再不问世事多下去,她的死活不过是迟早而已。
在外时候虽在江忠正这边截胡吃了闭门羹,但想来也只是锦上添的笑话而已,现下强行上了朝堂,竟能被鹤容世绝了退路,这才是入心的一击即中。
她吃痛醒得彻底了,于是再看傅辞时候,又自方才带过来的江柔茵那副狼狈模样,便发觉笃定了他们民军势必有问题。
能拿起枪杆子对抗叫嚣的,哪能是真正纯白无暇的圣人?不过是各取所需,凡事急功近利执迷不悟过分激进了,自然是会走火入魔的。
“娘娘可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傅辞顿时严声令色,眯着眼神色不清,满面皆是狐疑,“您可知道当今中州是有多大,甚至比过当年一方寸土的云苏国?!您这口背叛一旦说出口,就是在寻死!”
“不瞒你说,我从未打算活过,所以傅大人,你和我今日商谈并不是蓄谋已久,而是我身不由己,在这已经是待不下去了。”白久谈笑风生,虽笑却不嬉皮笑脸,胸有成竹道,“而今见你竟成了这般出息,竟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是吗?我云苏虽说谈不上地大物博,但也是寸土寸金,古今中外想方设法夺取之人数不胜数。”
“你也是和我一样出身在那片土地,怎么过了些年就没了骨气?张口闭口就是中州,就是他鹤容世的威名了?!”白久上气不接下气,气得急言令色也是出口成章不带停顿,“既然如此,你又如何底气来压我一头,又有何颜面筹码来同我威胁?”
傅辞听此一言不发,无言以对以至震耳欲聋,向后退一步,眨了眨眼难见得出真诚,拱手大拜:“……卑职忘本有罪,还请殿下恕罪。”
“公主?傅团长,你称善容妃娘娘什么?”一直在旁观的叶红胥惊了下巴,憾然磕磕巴巴的问道,“您是在骗我吧?这是善容妃娘娘,公主她已故十几年,怎可能会是她?”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白久当下自是没闲工夫顾及叶红胥什么脸色,擒贼先擒王,制住了傅辞这地头蛇才是眼前急事,她不慌不忙,居高临下睥睨着他,意味深长的摸了摸隆起的小腹,“本宫要出去这件事,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必须要让我从这中州皇城全身而退,销声匿迹。”
“纵使娘娘怎样想卑职别有用心,卑职都不能答应这事。”傅辞再三推诿,冷汗淋透滴水挂满了额头,受了极大的惊吓魂不守舍,“望您切勿因一时之气离开中州,如今中州动荡不定,若您此刻离开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一发不可收拾收拾。”
“论起收拾,我如今不过是一介妃嫔女流,你当他会一如既往的事事听我一言吗?”白久抑扬顿挫,心火又破平静沸腾上升,“幸得我见到了阿爹,他给了我机会去行平天下的要事,让我明白自己尚可力所能及,不必屈尊降贵,袖手旁观屈辱终了。”
“什么屈尊降贵?善容妃娘娘您难道不是姓白吗?”叶红胥半分听不得这真相,说服不了自己的心,信不过白久就是段久卿,走上前在他们中间质问,“傅团长您倒是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
“放肆,还不快跪下,敢在殿下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傅辞急眼不耐烦,乍变脸色甩手拔出腰间长杆枪,直挺挺的打在她屈膝腿后。
“啊……”叶红胥措不及防吃痛双膝砸跪在地,双手撑在了地上惊得白久连往旁边一步。
“……”白久掀了掀袖子,低头看她脸贴地,想去低身搀扶。
“属下叶红胥恭迎已久,参见公主殿下。”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白久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快手快脚,行了大礼道了礼数。
“起来吧。”白久把话吞了回去,收手出口,经过傅辞这一出突如其来,不得已只好就此作罢。
这反倒尴尬至极,道歉不是,训斥也不是,倒低还不如傅辞心眼算盘轱辘多。
白久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苏小婷找她去查办江忠正这件事,左右都没见到过傅辞的影子,任由她九死一生,侥幸捡回一条命。
她敢肯定傅辞,并非是因一早认出了跟在她身旁的是鹤容世,大可放心任由她去闯荡。
而是自从这一开始,但凡是出自民军队伍中人,小到苏小婷,大到刘子行,她总能觉着邪乎,不经意间便毛骨悚然,细想下去遍体生寒。
苏小婷之前口口声声让她去百乐门走访,打的哪里是什么大义委任的心,分明是拿她当靶子,一推火坑前后便什么都不会管了。
看得出此心思沉重,深不可测,更何况是傅辞,身为团长更是难以摸索了。
现下阿姐离开了中州皇城,还身居在他傅辞的府上,她还不能撕破脸来,定要物尽其用,顺道让他自栽跟头才行。
“我意已决,傅大人着手去办就好。”白久心如止水,轻飘飘的一句话,无足轻重,“具体该怎办本宫信得过你,记得本宫之前胎气紊乱,于是素来交往的只有那兰公主前来探望,如今眼下却想不到她快成婚出嫁,不免是对傅大人刻薄了些,还望您不要计较。”
不要计较这四个字都带着轻笑,白久顿时又变得宽宏大量得让人捉摸不透,傅辞全然看尽心里,知晓是有些平分秋色的相互制衡了,拱手起身:“娘娘吩咐,卑职必当照办,只是殿下此次肯随主神回到中州,可是记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不知傅大人问的是哪一件?”白久对他这话吸了心,这才正眼看他觉得中听了,想套出一些来。
长久以来她有想过去寻去问,可身边无人会告诉她一字一句,更别提鹤容世,他身为主神竟会有这闲情逸致,千方百计的救回了她,竟然还会回答她当初生前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身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