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民世篇 偷天换日
同人之在世,苦痛相仿,将以此为常态,无所期亦无所思,无病无灾,无欢无恨,安度一生,否极泰来之终,德高望重。
众之所生,无人知你所受苦恨,故说你发疯,为之嘲讽耻笑,以为轻如鸿毛小题大做,无痛呻吟,不足为重。
不知者罪在为时已晚,绝望人灭,自以为是,未经他人之苦,重打他人之伤,寒尽人心世道暖。
故人去楼空,存活者生不如死,已故者以死释怀,皆在一瞬判决扯平。
有些事单为存在是好,错在多少是不尽人意,不合时宜,却偏加强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固守本心为存之意义,本是无错,差之一念之间,独求得世中逢尔,雨中逢,独善其身长舟为行,缘分之解,重在沧海桑田,永生不灭。
愿开有期,常年再开,故里逢春,故人又在,从始至终,求得一人是千难万险,且行且珍惜。
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共婵娟;飞星传恨为一瞬,长恨不久留,情爱绝深久。
“是谁在上面?!”鹤容世大喝一声,外头随之飞身白影紧追其后的掠过,飞上房檐,“经羽,给我去把人押过来……”
“没事的陛下。”白久伸出手来拉住了他,“上头的东西只是寻常的松鼠,自打我入了以婵宫以来,他们常常在深夜上窜下跳的,过会就好了。”
“你现下身子到底怎样,自己还不清楚吗?竟能放任这松鼠半夜惊扰你,可见得得是多大的畜牲,让你如此受惊还不敢早些告诉我。”鹤容世断言不信她这说辞,起身穿鞋就要出去一探究竟。
“陛下何故小题大做,可曾想过,新婚之夜你若是就这么走了,不出一晚的功夫,定会人尽皆知。”白久不肯松口,拉住了他的衣袖难舍难分,“这事的确是我的过错,但不至于错到至此,让陛下能够对我这样厌弃。”
寥寥几语,道尽了她不想留在这的暗喻,这跟寻常人家怨声载道的小妾没有不同,眼界狭窄,单薄无依到使出浑身解数博得宠幸度日。
鹤容世将她看尽,返是扬起了一如既往的欢愉笑意,转回身握住了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是我的错,不走了。”
能得她撒娇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看他笑得像是此生从未有过的喜闻乐见,白久羞怯低头:“陛下笑什么?”
“这样千方百计的留我下来,不想再求些什么吗?”鹤容世将她手一扯,白久顿时坠入他怀中,“毕竟是用你这天大的代价换来的,再不求些什么,等会睡下了可就没机会了。”
“陛下,轻一点,现在还不行。”白久冷汗直冒,吓得全身打颤,“医官说过,我胎气紊乱,病体还不能与您太过亲密。”
“你情愿听信一个目光短浅的凡人庸医,也不愿跟我提你身体抱恙一个字。”鹤容世眸光暗淡,垂头丧气间不甘涌起,拥住了她的腰,死死扣住了她的手。
“啊……”白久被他这情势所逼得胆战心惊,不由得吓得一声惊呼,之后难以再开口说什么狡辩顶撞的话,生怕是给鹤容世火上浇油,“臣妾知错。”
深思熟虑,小心翼翼,只得这以退为进,曲意逢迎的顺从。
“……呼,罢了,想不到真能吓唬到殿下,倒真是难能可贵啊。”鹤容世呼了口气,低头又变了无事发生的脸色,刮了刮她的鼻子,将她放平躺好。
“陛下戏弄臣妾,臣妾必定是要讨债的。”白久这会子不善罢甘休,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让他站也不是,躺也不是的动弹不得,“我忍了这以婵宫上上下下杂乱多时,这陈设虽得陛下恩赐,全是翻新,但是徒有其表,相比之下毫无长进,实属太过可惜。”
“想不到殿下还有这份操持之心,难能可贵。”鹤容世意味模糊不清的点了点头,“可这些事只有神后之权才能左右,如你所想,我这半月以来和前朝那些个老不死的争论至今,都还未能将这六宫理事之权给你咬下个一半,反倒是赶来正好的那安胎药吓到了你。”
鹤容世言尽于此,托腮盯着白久幽怨委屈,作赌气之态一言不发。
这倒是让白久愣了愣,摸着下巴好不认真的慎重思索,半晌才道:“那陛下现在是无功而返了?”
“哼,我这苦劳重于泰山,殿下怎可在这说我无用?真是岂有此理!”鹤容世炸了毛的原形毕露,双手抱拳敲打着大腿舞刀弄枪的以示不满,却没过几下歇了动作,托着腮心满意足的看着她。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可是想到了什么喜事?”白久不知他是在看哪,只得躺好不敢翻身的动弹不得,疑惑不解。
“不过我借着今日成婚,以让他们在婚典之上长跪不起作威胁,拿到了这荒废已久的凤印,还在中宫的主位正坐的案上摆着呢。”鹤容世笑容可掬,开口就是心生一计,“现在我和殿下也算是恩怨分明,这可是我呕心沥血得来的东西,倘若殿下能够拿的出什么来作交换,我便可以亲自去给殿下取来。”
“鹤容世你可真是好算计。”白久人尚在躺着,看他小人得志嘴脸被刺得大梦初醒,哭笑不得的坐起来跟他打闹,双手成拳假意拍打,“将我带回来也就罢了,非要我这一穷二白的拿出命来给你吗?”
“好了好了,殿下生气起来当真有趣,让人逗得不想停下来。”鹤容世放声大笑,当是喜欢极了她这副经不起认真的样子,这要是放在很早以前,他是断不敢如此和她这般亲昵的。
姑且将这当作,他能留在此的依靠吧。
“还不赶紧有话快说?”白久不再跟他相敬如宾了,只想得他如今是好大的胆子,非得搓一搓他的锐气不可了。
“那我先把话说前头,殿下现在骑虎难下,无论我说的是什么,都是要答应我的。”鹤容世笑意盎然,握起她的手,“你现在的身子和常人无异,我看医书所说,凡人待三月之后胎相才会稳固,到那时这滴水般的安胎药也会杯水车薪,所以到时,我必定要协助殿下修炼妖丹的。”
“我若是不修炼的话呢?”白久开门见山,非是自己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要听难听话。
“殿下非要执意如此吗?这和你之前所承诺的,岂不是在自相违背?”鹤容世悚然见状,不甚理解,“你要真的不肯和我修炼,待到诞下这腹中胎儿之后,你便会神形俱灭,魂魄尽散,再无来世可言。”
“再无来世,倒也未必不好。”白久双目空洞,悠然道,“陛下可能有所不知,我的妖丹已经为了保护他,全给了这孩子。”
“殿下现在再也不用自身难保,双修之后,你不但能保全腹中孩儿,还能给他一身神格,有力自保。”鹤容世愈发激动,险些声嘶力竭的大喊出声,“甚至到时,殿下也可有余力一人冲出这以婵宫,离开这寄人篱下为妾的窝囊日子,重拾段氏的名姓,让其名扬天下。”
“可你忘了,段久卿已死,我在外颠沛流离的这些时日里,早已将自己的身子弄得污浊不堪,我尚且能做的,就只有替阿娘的那条命报仇了。”白久眼中含泪,说话却愈发轻飘飘的,“阿爹我也不敢认,阿姐我也不敢再亲近了,唯有你,鹤容世……你身负此局,必定不能有我,能以白久这名字苟活,切勿再有强求了,好吗?”
“可我,不甘心你就此蜉蝣逝去,倒不如现在你就随这孩子从未活过,彻底在我眼前消逝,将这一切报应就轮在我身上。”鹤容世放了狠话,淅淅沥沥间苦痛尽在了坚硬不拔的面上,倒和淋了倾盆大雨的假山石穿般一堪一击了。
过去相伴五年之久,细思回想,他何时是真的哭过喊过大悲之痛的?总是不为人知,摆在人前都是犀利如刃披荆斩棘,如阳如烈的样子了。
“……”白久不知怎的,心中的一意孤行顿时又被拦腰折断,狠不下心,软得站不起,甚至是想不起刚刚要说些什么了。
“你看我这一时糊涂,又说了些丧气话吓到你了?”她开口呛笑,是被他这狼狈不堪的样子逗得乐不思蜀,“鹤容世你活该,叫你下次装兽性大发的吓我。”
“殿下……”鹤容世恍然大悟,方才竟被她的一出苦肉计信以为真了,愣着半坐在床榻边,僵着的身体才有了活络,“这种胡闹,可不许再有下次了!”
“少给我讨价还价的,还不给我去把东西取来?”白久挪了挪身子,一脚踹过去,“你既然八抬大轿的求我回来,就得要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快去!”
算是苦口婆心,见他鹤容世太过狂妄,白久是铁了心要好好管教管教。
“磨磨蹭蹭的,刚刚不是怎样都要为了点动静出去吗?”见鹤容世玩味还在赏景,原封不动的坐在原地,白久厉声呵斥着打量他,生怕他又跟自己玩起什么肠子来。
“那我走了,外头的楚门已经去休息,现在在外守着的是经羽,殿下大可放心,要盖好被子,马上入睡。”鹤容世起身下床,不再跟她玩心,披了件外袍,穿好鞋,开门扬长而去。
白久远看他走得没了身影,心里洋溢着微波荡漾的道不明,该是空闲下来没了玩闹,困意全无,躺着在床自己拉了拉被褥,往外喊了一声:“蕊儿,你在外头吗?”
“唔……娘娘,奴婢在。”她沉睡炸醒,有气无力的回了话。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白久也顾不得这么多,她方才知道那动静的源头,大抵是苏小婷白日里在她成婚时,才恰准了时候将林竹草草送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