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民世篇 断舍离
窥探以往此生,谁与谁或许从未素未谋面,千变万化之中,你苦心得来,痴心付出,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的一厢情愿。
此事仅非情爱,万物人情之间,皆是如此。
虚妄过多,终成泡影转瞬即逝,人之寿数过短,神之寿命不尽,都为一场长痛遗恨,没有谁是好过的。
世间万物由神一手所创,故以神来泯灭摧毁,有始有终,顺其自然终成定局。
世上本无路无道,更无人情世故,岂不是人多了,还分了类别的三五九等,得了个自相残杀,死伤无数的下场?
凡间本和地狱有别,而人过鬼神之残忍无性,便是丰富多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受哀痛源源不断,绝之所望,断之所求。
单纯本为人之天性,而经受过刀山火海之后,四分五裂由此横生,故有说,人有千变万化之面,早成人之常情。
老人常言,苦口婆心也不过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撞了南墙,见了棺材,才得聪明的吃一堑,长一智,这才是人活于世的长久之道。
人人相迫多无奈,诸多错处归根结底,是生不逢时,不合时宜罢了。
故有圣人所言,得贤之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习以为常,混为其中,成一丘之貉,行独善其身,才算是活到了极致,成之人活上境也。
成汤之后,万古长青,你我活不过半百载,但留史上之名,足能比得百万个草草无名的平常人要好。
历经沧桑,过往有翻云烟依旧,物是人非,不忘切记,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入这世道之前,浅道一句即可明了,当污为肮脏习以为常之时,敢直言不讳的干净清明就为原罪。
故温良仁善之人,从存活于世的那一刻起,一朝入炼狱,永世不得活。
由此可见,白久的存在,只不过是段久卿的长进而已。
毕竟活在这世界太过长久了,谁不是祈求着,能够寻找到一个能够躲在自己前面,让自己安身立命的遮盖呢?
闲散隐居,碌碌无为,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世间少有。
“很感谢重小姐的举手之劳,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中州外界,只好就此别过了。”中州下界的一桩客栈之中,江柔茵与重惊鸿对坐,二人均黑袍包裹严实,“这是我为你寻来的船票,等会就能上船离开这了。”
只不过,江柔茵是特意来送送重惊鸿的,案上一张船票递给了她,大有距离的嘘寒问暖。
“我只是跟你一起逃出来,从未说过要走啊。”重惊鸿面露得意的一笑,匪夷所思的看着她,“反倒是江小姐你的义父……还没有下落吗?”
“义父他被中州主京发了特批,此时此刻已经回江州了。”江柔茵低下了眼睑,很不是滋味,“中州是什么地方?我这一次就已经元气大伤了,更别提重小姐,自打来了这里,到了今天都没能活得像样些。”
“江小姐彼此彼此,进宫门时的那场笑话现如今也成了你此生笑柄,我们同仇敌忾又有何不可?”重惊鸿拿起船票,悠然在江柔茵眼前撕作了两半本。
重惊鸿就是怨天尤人的古怪脾气,这一下又带着些激将法,打一棒子给颗枣,算是想着江柔茵破船还有三千钉了。
“这点装清高的手段,重小姐还是切莫在我眼前班门弄斧了。”江柔茵笑归笑,讥讽之意正眼不看她,“我在百乐门好些年,论见多识广的人脉真本事,你还得再过个几年才到火候,眼高手低可做不得姿态,你该阿谀奉承,好生巴结我,说不定我现在还能看在你人情的份上,答应你。”
“……”重惊鸿哑口无言,地牢中江柔茵可是亲眼所见她起死回生,算是知道她死囚越狱了。
这濒临垂危再活的本事,不死鸟一直都有,只要不是一击毙命的致命伤,让她喘息一会,自当就能完好无损的站起来,如果那时,鹤容世没被支开的话,她怕是会被活活打死。
“在江小姐面前,我自然是晚辈,刚刚出言不逊,也是一时的气话,还请别放在心上。”重惊鸿顿时将冷嘲热讽尽数收敛,蜷缩得极快的圆了话,“实不相瞒,我虽然出生妖族富贵之家,但是家中情况已经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我这次来中州,如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让我死在主神手下来得个交代。”
“重小姐尚且还是个人才,怎么会把事情看得这么死呢?”江柔茵心头舒服了,故作疲倦的抬手按压太阳穴,“这世上的路多了去了,你如果不够聪明,寻不到捷径出路,一头撞死,也怨不得别人。”
“江小姐所言极是,所以还请您现在,为了明哲保身,坐船离开吧。”重惊鸿却拐了个弯不求她,大变脸色的提出分道扬镳,“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往中州来信跟我提就是。”
“重惊鸿,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江柔茵彻底被她惹怒,拍案而起,“我可是诚心想帮你,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中州这一处可以飞黄鹏达的地方,过不了多久,你在这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呵。”重惊鸿处变不惊,缓缓起身拽紧了披风,“能与尚海城百乐门的头牌相识一场,是我重惊鸿荣幸,望此后我们两相安好,就此别过。”
甩下这一袭话,她拂袖扬长而去,带风而行,不留一丝痕迹。
“竟然就这么走了吗?好大的傲气。”商照薰从暗处的飞檐处跳下,迎面走来一阵唏嘘,“或许是出生世家的金贵大小姐,一时心情大好可怜可怜你,这种人总是阴晴不定的,你可别把她当回事。”
“商照薰你可算来了,我义父在哪?”江柔茵见她突兀现身,什么都不顾的抓住她的衣袖询问,“都是你想的好计策,我义父他现在声名狼藉,被关在了中州收了兵力不能自由出入!我就该知道,你一直都是这么的不可信!”
“稍安勿躁,先放开我好吗?我可不是你可以哭哭啼啼的义父。”商照薰本是挑衅笑脸,顿时不耐烦的双眼放了凶光。
“啊……”仅是一瞬,吓得江柔茵松手后退,“这么说,你……你真的可以帮我救出我义父吗?”
“那当然。”商照薰走到她身后,双手扶在她肩膀走到了椅子前坐下,一手覆盖在她眼前,“你看。”
“这是……”看了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全身颤抖着跳脚想站起,“为什么会是这样?”
“安静点,这可是独家机密。”商照薰捂住了她的嘴,“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唔。”江柔茵沉沉的呼喊了一声。
“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置他们死地。”商照薰说到这不免的放开她摆手,“要明白只有享受,才不会急功近利,水到渠成。”
“路西法?你怎么还在?”江柔茵察言观色,一眼看出来这举手投足又是换了个人。
“这么惊讶做什么,一直都是我,不是吗?”商照薰笑得欢呼雀跃,“要明白都是因为他做的好事,我才会依附在她身上,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能甩开我呢?毕竟我可是他的第一个老师呢。”
“你说什么?”江柔茵不敢置信,方才那一瞬间的画面她看得胆战心惊刻骨铭心,一直以来和鹤容世形影不离的白久,也会有朝一日拿起匕首来捅入他的胸膛,“你是他的老师?”
“没错,正因为是我,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深得我的真传,事事都不近人情,杀戮果断。”路西法的男声已从商照薰口中传出,蓦然间她双目落寞的摇了摇头,“但是他后来逐渐学偏了,不再是我手底下教过的学生,如你亲眼所见,他现在面对我,是多么的手无缚鸡之力。”
“……那你现在是想要杀了他吗?”江柔茵又后退了好几步,之前总以为路西法只是奇怪,会一些邪术罢了,但如此所见,并非深浅如此。
江柔茵此时才意识到,商照薰体内是住着一个人鬼不分的鬼怪妖孽,他所说的代价,交易,是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惨重。
“你这是怎么了?害怕我吗?”商照薰轻而易举的看穿。
“没,没有,我只是在想,当时你说的,帮商照薰报复的代价,不会是……”江柔茵是吓破了胆,顺口将心事说了出来,“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很聪明,应该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商照薰沉了脸一笑,“你要明白一件事,我这副躯体,已经死了很久了,离开了我的制衡,她原本的冤魂操控躯体的模样,没有我的制衡,只能是到处咬人的僵尸。”
“僵尸?难道不是当场暴毙吗?”江柔茵恐惧生悲,哭笑不得,“这种话本吓唬人才有的东西,怎会真的存在……”
“千万不要随便质疑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词,就比如,人。”商照薰打断了她扬长缓不过来的震撼,“该出发了,再在这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在这种不安全到可以将你像瘟疫一般见到就地毁灭的中州,你还想就此过夜吗?”
“……”江柔茵觉得自己无处可藏,路西法连自己此刻想逃开的心都一目了然!
“走吧。”商照薰看向她一眼,自顾自向前先行,走在她前面带着她堵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