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听说,您早前孤身一人,开疆扩土去往尚海城求学,奋发图强,才有今日辉煌之位。”重惊鸿显然有精神了许多,声音大了些,咬字清楚,其中还有少许激动之情,是在满怀感激,“想必,也是有一个人,如您的母亲一般,对您颇多照料,才会成您如今景象的吧?”
“那又怎样?”鹤容世毫不留情的讥讽嘲弄她,拿起墙上的一把较细长的砍刀反复观看,“世上惨不忍睹的事大多都是相同一样,如是做蛊拣练一个道理,你的作为造就你如今的因果,这本就怨不得别人,既然你做不到沉住气,做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怎样都是怨不得别人,或是心存侥幸的祈求垂怜的。”
“……您说的我都明白。”重惊鸿低头认错,极力的掩盖,也还是遮不住她的垂头丧气大失所望,彻底无声无息的死了心,“我已经无颜面对过往的父兄,就请您动手,给我一个了结吧。”
鹤容世本就对杀人没什么兴趣,想来自己行事成了个习惯,传出去的名声大噪的也不太好听。
方才自己是左思右想,想到了白久现下在外受苦,一路颠簸,本就心神不宁,神志不清,重惊鸿若是此刻处决,见了血光,免不了会提到她的名号。
白久本就心绪不稳,忐忑不安,能够跟他回来,路上就已经起了不下三次的出尔反尔的变扭,她的心意怎样想,鹤容世早就摸透其中用意。
“我劝你,别在我面前装作一副不怕死的样子。”鹤容世平定了心中的摇摆不定,握起砍刀,抬手掠出了自己这身厚重华贵的披风革履长袍之身,单手高举。
手起刀落之前,他开口留下几字短语:“记得瞑目。”
“唰!”刀快落擦风鸣,“噗!——哐当!”
“我来中州这些日子,真心觉得这是个好地方。”路边的面条摊子中坐,林竹拿着筷子边说着好话不停的搅动,“如果是换作我们老家,得是天天有人被拉到场子上批斗的。”
“你再这样,面都得糊了,赶紧吃。”苏小婷一口气已经吃下了两碗,“你能够既来之,则安之,这很好,但算是中州乡下,当然不需要顾忌你的身份会不会被暴露,真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带上你,简直没什么用。”
“我作为老百姓,你们民军难道不用负责吗?”林竹低声不紧不慢,挑起了苏小婷的劲头,这才开始夹面条吃,“我可是你们所有人的后路。”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的话,在这是活不长久的。”苏小婷压了压她的傲气,生怕她会做出什么麻烦来,盯着林竹看,吃面倒是挺快,自顾自的先行站了起来,“好了,赶快走吧,这几天给你做的那些功课都记住了吗?”
“滚瓜烂熟了。”林竹刚放下大面碗,被苏小婷拉起跑路,“喂!我刚刚吃完呢!让我休息一会再赶路!”
“不好了!主神,不好了!”从以婵宫跑来报信的羽林军侍卫,着急忙慌跌跌撞撞的跑入了地牢,“白姑娘在以婵宫与雨师校尉会面,竟突然起了腹痛,现在还昏迷不醒,还请您过去看看吧!”
“什么?”鹤容世正想着怎么处理摊倒在地的重惊鸿,闻言也不再顾忌,转身跑出了狱外,彻底没了踪迹。
“白久……怎么又是……她……”后脚刚没人管,地上的重惊鸿被这极大的动静惊醒。
躺着的江柔茵心惊肉跳的站了起来,抓着铁门钢杆,瞪大了眼睛的看她从那摊血摊之中站起来:“怎么可能?你竟然还活着?”
她已经有太多年没见闻过除却法术以外的稀奇事物,逐渐归于平凡,习以为常,甚至是忘却得干净,再见时,最多只能做到不去害怕惊慌。
“你又是谁?看见我没死,你好像很开心?”重惊鸿这才注意到了角落的江柔茵,“看你这样子,也是刚被抓紧来不久吧?”
“没错,我姓江,抓进来之后就与义父江忠正分开了。”她也毫不避讳,刚才也亲眼所见到了重惊鸿的心气,也敢说真话来结交她,“别管这么多了,你趁现在快跑吧,要不然等会这里的守卫就都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躲在轿撵中,被主神亲手抓出来,企图潜入主京的江柔茵是吗?”重惊鸿倒是不着急,反倒是关心起她的死活,嘘寒问暖的,“你分明没犯下什么错事,就要和父亲活生生的分开,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
“你……有办法打开这个铁门吗?”江柔茵打量着她上下,一身血污,手无寸铁,但是看不出是哪有的伤口,能让她流了这么多血的。
“我在这里很久了,关押凡人的门锁并不难破解,用火烧开就好了。”重惊鸿说着,手掌汇聚起光亮,往门锁打去。
“你先等等!”江柔茵看着看着,忽然是想到了什么,让她赶忙住手,“你也说了这里是主京,住在这的都是神仙,要是被他们马上发现我们逃跑的话,还不如让我在这继续待着,还能活几天。”
“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更稳妥吗?”重惊鸿觉得在理,收手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重惊鸿。”
“快!去烧水!白姑娘见了红,急需要热水!快去!”以婵宫里里外外,不停的有宫女宫人进出忙活,蕊儿在宫门口守着,不好抽身,百般无奈之下,十指紧扣神神叨叨的祈祷白久平安无恙。
“好了,已经稳住了!”半晌过去,医官端着药箱才安然从寝宫走出,到了鹤容世面前跪下,“微臣回禀主神,白姑娘只是一时误食了凉物,一时乱了胎气导致炎冰旧症复发,现在已经控制好了。”
“算你还有点本事。”鹤容世摆手让他离开,“记得踏出以婵宫的这个门后,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懂吗?”
“微臣明白,微臣告退。”医官算长胡子老迈,连着跪着磕了头,这才拜退离开。
“砰!”鹤容世走到一旁,往站在门口忙脚等候的雨师赋来上了一拳。
“主神大人息怒啊!”路义护在了跟前,“我亲眼所见,的确是白姑娘喝了自己吩咐的茶水,才会有这样的症状。”
“比起你说的话,我还是更相信那杯茶的较验结果。”鹤容世自顾自的活动刚刚用力过猛的手腕,“死的东西往往都是诚实的。”
“你这话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雨师赋擦着嘴边的血迹,白手套上染上了一抹红,“作为始作俑者,你果然连一点自觉都不可能会有。”
“物归原主,这座宫殿原本就该是她的去处,原来雨师校尉愿意让她浪迹天涯,也不远让她回到,这已经被你沾染鲜血的罪证之地吗?”鹤容世讪笑着收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低声道:“那么现在,做贼心虚的凶手,想要欲盖弥彰的赶尽杀绝,但却失败了,是会想逃跑的吧?”
“你少在这血口喷人!”雨师赋猛的打掉他的手,撞到了一旁的路义恰巧被接住,“你这脸皮也是够厚的,既然已经将她带了回来,就该给她一个正妻的位置,而不是让她生不如死,整日的担惊受怕!”
“你总是跟在她后面追着,是该害怕。”鹤容世没什么耐心,伸出手禁锢住他的身躯不能够再上前,挥手间将人甩出了宫门外,“慢走,不送。”
他甩袖罢,转身走入寝宫,以婵宫大门随风关闭。
“咳,雨师校尉,您没事吧?”路义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旁,见他愣然发呆。
雨师赋不搭理他,只觉得眼前逐渐浮现挥之不去的,是还在石桌时,白久咬牙睁开眼,同他说的一席话……
“雨师赋,我大可告诉你,我就算死也会是他的鬼,至于跟你走,除非我想死于非命,做个不忠不孝的孤魂野鬼。”
此生难忘她眉目狰狞,是在怨恨的瞪他。
“算了,路义,我们走吧。”雨师赋转身离去,扶着红墙极力快步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和你们的事,永远都没完。”
“快,这边没人,走这边!”江柔茵的叫喊,引得雨师赋顿时站住了脚步。
“前面的,是谁在那?!”路义走到最前去探知情况,一声呵斥叫住了前头的两个人影。
“原来是西部特使,雨师校尉啊。”江柔茵最先认得,重惊鸿没什么精力搭理他,站在了后头,“怎会这样狼狈?这是需要出宫吗?”
“看你们出来的方向,是离地牢不远。”雨师赋撑着墙,一把抓住了她们的尾巴。
“难不成雨师校尉,还有这份闲心,将我们押回去不成?”江柔茵到也不怕,虎落平阳,被犬欺,雨师赋现在怎样都是得礼让自己三分。
雨师赋一直都经不起伤,每次受伤都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势必可以互相利用一番的。
“喂!站在那的是谁?”巡查的卫兵已经有几个原路返回的,瞧见了她们,大喊一声往这边赶来。
“你们两个如果不想死的话,赶紧扶着我走!”雨师赋头也不回,怒喝一声。
“……”江柔茵与重惊鸿对视一眼,这才一左一右的扶起他,往前跑去。
一网打尽,死之尽头逃生苟活,残存之人苟延残喘,生生不息,永断不止。
兰因絮果,苦痛由生,架于高处,不得善终。
女神节快乐!正剧即将展开!尽请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