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民世篇 追尾
浮萍浪静,后有追踪,难以停止的消亡,长河落日,聚散离合,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情散意消无人怜。
她曾摸着尘封已久的心,反反复复的记着,跳动时的死寂沉闷。
她归来必将是一缕不甘心的冤魂,是跌入尘埃,曾有万劫不复,后有绝念而终,此前一生,轰轰烈烈早足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是她身为段久卿,至死方休的宿命。
回想以前,过得的确肆意潇洒,但归根结底,终是因为有他,才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尚海城,过得算是自在。
她再次跳海面出时,面色苍白憔悴,扫视四周,人生地不熟,那时候独见满身晦气的白少君,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原形。
他很古怪,没有修为内丹,却是以人的模样示人,许是这样的同为一类的古怪,才会对他放心大胆的提出了要求。
故此就算他的住处是什么虎穴龙潭,她也得有恩必报的住进去给他摆平。
再就是,总是隐约觉得以前是见过他白少君的,可惜就是记不起来,这对她而言,好比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一样难受。
人来人往,聚散离合,眨眼睛的功夫,算上她手边刚拉拢了的林竹,就只有这一直以何十身份在她身边潜伏已久的鹤容世了。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待在你身边的身份,必须是妾才行,否则神佛降世,除非降伏我,任谁八抬大轿都不管用。”她开了开尊口,提了最离天下之大谱的要求,昂首挺胸的比任何人都眼睛长头顶上。
“……此话当真?”鹤容世从头到脚五雷轰顶,整个人酥麻一抖,走近她,她也不后退,笑着拉起她的手来放在脸边,又蹭又闻的,“从未想过,你段久卿能够有朝一日,能够假戏真做到自甘堕落如此。”
“那你现在可算是知道了?”她前脚陪着妩媚笑脸,转瞬间拉了脸色及为嫌弃的甩开了他的手,鹤容世这下子倒是真的没抓住了。
“这家博物馆倒是是邪门得很,表面富丽堂皇,实则毫无生气,能踏足进来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活像个升官发财的地方。”她置之不理鹤容世如何,转身漫步的手指轻点,扶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如过江之鲫的玻璃罩。
再者,她来时就发现,烁金博物院是背光后靠群山的,是个风水极阴的位置,不像是个什么好地方,时间久了,轻则倾家荡产,重则群鬼汇聚,死于非命。
也不怪白少君点背了,他不背才奇了怪了,命再硬的也受不住。
眼下光景,入不敷出的,更是让白少君惨重的人生雪上加霜,也难得他有这个闲情逸致,会情窦初开的大放厥词,对她一次次的说出这么多五味杂陈的话。
活在这个世道的人,有哪个不是四分五裂,百感交集的?白久感同身受,故此也独善其身,走一步算一步,不能有半点差池。
人人自危,是如今光景,亦是人之常情。
白少君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大哭大闹也是常有的,跟他说记恨,白久着实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怎么,是想白少君了?”鹤容世正好和她风口浪尖,冷嘲热讽不怀好意的给她找了个话茬。
“睹物思人,他好歹是你经手才活下来的,又为你守了这鬼地方这么久,到头来被伤得彻彻底底,怎样都没落着个好处,想来我方才竟然答应你会回去,也不过是不知者无畏罢了。”她皱起眉,作后悔莫及的脸色望向他,“想好该怎样用重金求子,来留住我了吗?”
“现在倒是变得贪索无度,得寸进尺得很了。”鹤容世眨眼间就到了她跟前,搂过她的腰死死的扣在怀里,看着她挣脱不开,怒目微睁的抬头看他。
两腮气鼓鼓的,他伸出另一只插在裤腰口袋里的手,忍不住捏了捏:“都说大难不死的人,会变得更加沉稳持重,怎么到了你这里,越发娇气的碰也碰不得了?”
“别闹了,这还是在外面,你这样压着我,对肚子不好。”白久无可奈何,只好一如往常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算是慰籍或是哄,反正怎样都是她在示弱了。
“原来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只要没人,我们想怎样都可以了?”鹤容世嘴上恍然大悟,头已经埋到了她的脖颈里,肌肤之亲的呼着气,所过之处都使得白久汗毛直立。
“鹤容世,你放开我!”她两手使出浑身解数的推开他的胸膛,随即面色作难的站不住脚跟的瘫软在他怀中,嘴里念念有词,“我的肚子……肚子……好疼……”
“怎么了?!”他一时间听见她的哀嚎信以为真,抬起头来把她扶在怀里,躺在她他肩头,低头仔细左看右看,才惊觉自己又被骗了,悍然愣在原地,脸庞划下一滴冷汗来。
“姜还是老的辣,鹤容世,你到底还是做人没我久,不点力气耍些心眼,还真就管不住你了。”白久才舒服得松散睁眼,“别动,让我再睡会,反正没人。”
“……唉,小妖精。”鹤容世转危为安,将她打横抱起,转头往走廊里头的一间会议室走去。
怀着身孕的人,总是更吃力困乏许多的,扪心自问,现在以白久自居的段久卿,的确更是洒脱有趣许多了。
于是他方才连本带利,想着把以往跟她还未打闹挑逗过的玩个遍,但是险些忘了她现在已为人母。
只要她舍不下这孩子,不管是变得怎样今非昔比,她也是彻头彻尾的段久卿,是只有他鹤容世一个人认得的段久卿。
他随手拐角进的走廊,门后才是烁金博物院最神秘无人可见的地方,是从诺亚方舟原原本本,按部就班来的卧室。
算不上什么稀罕,甚至是平平无奇,往一个博物院摆弄这些瘆人奇怪的陈设,鹤容世承认,这的确是他当时崩溃癫狂时,做下的一个举措。
前头一半正如外界所传的,是个吸金的地方,还有白久所察觉出来的,这栋房子的确是个升官发财的阴地。
种种迹象,正如挖地三尺设下种种机关陷阱的法老金字塔,再深的情谊也变得诡谲难测了。
“唔……”白久只觉得躺得顿时舒坦宽阔了许多,懒懒散散半梦半醒的翻了个身,睡得恬静不问世事。
鹤容世给她盖好了被褥,摸着她的脸颊,自顾自的扬起止不住的笑意。
之后的十几年,这里的大小痕迹全被他施法封印丝毫未变,从来没有人知晓,全然不如外头她的那些受人重金膜拜的首饰物件人尽皆知。
现在的尚海城,兵荒马乱,人心惶惶,只要有人开了枪,大街上的人跑的跑散的散,之后第二天若无其事的还得上街,熙熙囔囔的当作无事发生。
倘若接连出事,也是少有的情况,正如此前白久擅自出门进了百乐门,拉扯出一系列的浑浑噩噩,三教九流,得见了里头的千疮百孔,全身而退。
这期间她忙忙碌碌,鹤容世尽收眼底,知道她面上是在玩乐闲散,其实并没有好好的走走看看过。
初到此地时,云苏国面目全非成了尚海城,她惶恐不安,病急乱投医的进了白府,为寻出路,无可奈何的寻了出口,妄想来百乐门碰碰运气,自己何曾想到早被人盯着,守株待兔了。
好在一切都赶得及时,那晚他寻寻觅觅,原以为她会找不见路,认不得人,正如他一样的迷惘不安……
“滴……滴滴!”通灵警报呲然惊得他吓一跳,险些怒火攻心捏爆什么物件了,但还是闭了闭眼,呼出了一口气,反复想到了之前白久所说,两指抵在了耳边太阳穴上,百无聊赖的开口:“喂?找我什么事?”
“哦我的上帝啊,你为什么一直都没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拉斐尔高声大喊,要不是鹤容世刚刚怕自己吵到白久,开了避音,早就吓得一人两惊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我怎么不知道?”鹤容世最近怎没那心思,有什么事自然也是充耳不闻,互不干涉,闲云野鹤一个了。
“你个死人头,别给我装傻,她都怀孕了!说,你什么时候对她做出这种事了?……”拉斐尔言语过激到混乱,说得嘴巴打结,沉静了一会之后,长舒一口气,“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身体异常虚弱,这个时候要是恢复身体机能,显示怀孕,胎儿苏醒,那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元气大伤,各部分的营养都会被胎儿掠夺的。”
“没事,我刚好有空,让米迦勒注意一下,我马上给她肚子里的蛔虫做一场回魂手术,送他回家。”鹤容世拍着大腿站起,兴致勃勃的两眼发光,“就这样说好了,我先挂了。”
“死小子你给我回来!”米迦勒把拉斐尔撞到一边,揪着领子的大声嘶吼,“你现在把一个健康的孩子就这样打了,她的身体会遭受很沉重的打的打击,以后的哺育几率也会大大下降的!”
这席话一下子把他骂醒,确实如此,回想白久囔囔着要吃鸡的那晚,或许这突如其来的食欲并非是出自于她自己,而是……
而是炎冰解除,她恢复了身体机能,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