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民世篇 着雁南飞
聚散离合轮回生死一念之差,鹊桥不过天边奈何桥,忘川不过鹊桥前生样,不过飞鸟之躯终归比不过石造工成,死乃常事,此间一生过几,得缘巧伴为有幸。
人这一生寿数短浅,孤独也好,得失也罢,终将到头来都会过去的。
彼时听闻过往有一神子少年,入尘受难险丧命,幸得一位妖仙公主相救,过上了人的活样。
与公主五年蹉跎倥偬为伴,终得功成名就飞升为神,奈何情深根种,失了他原本之意图使命,皆因公主为护他身死之后,他心中暗许要与她共存相守一生。
二人行路坎坷颠簸,他亦日盼夜盼度日如年,不敢懈怠,妄想早日登上主神之位娶她为妻,可其中历经过多如雷灾难,他拼尽全力稳妥万象,硬是没能算到她用着自己所赠给她的泪石簪与刃衣白绫,拦着他保住了平安,自己跳入潮水与旧世消弭得干净。
她此举是何意,主神自深知,于是将她那被潮水侵蚀得溃烂不堪的尸首,打捞上来送入救治,安排妥当之后,不顾新婚新界之不可杀生之大忌,灭尽了东方神九重天的全部女神官。
折了上下十三个对公主生前时放言大不敬的男神官,其中还有一位更是众神之帝君,这才杀鸡儆猴给了个下马威,至此使得九重天其余众神俯首称臣为奴为婢,不敢再嚣张一字半句。
可斯人已逝,就算救回来,公主的伤势乃潮水所伤,绝非等闲救治之法术可以摆平。
正是这时,主神将自己与公主关在了救治舱内,整整不计其数的夜以继日,才大功告成救回了公主性命。
无人可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只知他出来重见天日时,萎靡萧条的样子不人不鬼了,连是高兴也像是魔障了一般,让人同喜不起来。
自小照料主神的天使拉斐尔好生劝慰,虽说恢复了他的身体,但他大好以后还是片刻不停的去陪在公主的床前,为她打点不尽,作画不完。
主神本无人性,却人尽皆知公主才是他的七情六欲,世间独有不可及,连是他使出的本领习性也随了云苏国,画得一手好丹青,已无人再记他初时连筷也不会使,字也一画不会题。
他这独到的画画的尽都是公主,各方样式体态皆有,提笔就来,可若是求他画别物,定是难动连一笔都不行了。
烁金博物院乃广世闻名之考古展览馆,里头能进去的只有权财之士,那里面展示的物件,样样都是云苏国多如沙石的瑰宝旧物而已了。
公主的物件也在其中,一样簪与坠,旁挂她头梳辫子一身白纱的画作陪,已然足矣。
那画像美不胜收,更是主神画得时日最长,最舍不得的一副了,因那上头有他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尽力回想了无数次,这才有把握画完。
拉斐尔劝过他的,想不起来就别画了,画别的也好,反正怎样都是公主不是吗?
可主神满目疮痍着说,不行,必须想起来,初见时的公主是他此生心中最美的,更只是他一个人的,要是这副画里头没有那时的他,怕会因公主太美,不留神就被人抢去了。
这便是烁金博物院的这副了,名为《光刑》,以刑场众人为景,华美贵人与那蹲地不起的少年小孩,格外瞩目显眼了。
来烁金博物院的贵人几乎都是来看它的,看多少次都不够,但来的人太多了,抬高了价格也拦不住,要不是主神不让他们拿着发着光的相机拍照,也用不着如此了。
可是,这是他的光啊,怎样都不为过吧?
“你还真问得出口我是谁啊?白少君。”鹤容世冷不丁的开口,白少君一下就止住了动静,“明明是她给你取的这名字,怎么?一点聪明都没有也就罢了,连你这条命是谁给的,都认不出不记得了是吗!”
“主神息怒!”白少君跪得匆忙,敲得地作响,“我并不知道这种小事您会来。”
“小事?当真是良心被狗咬了,有人动了她给我的东西,还戴出来四处耀武扬威,让你看这点东西,这种小事做不好还要欲盖弥彰的不当回事,看样子你的名号是不用存活于世了啊?”鹤容世越发狠戾,手握成拳嘎哒作响,“要我成全你的话,现在吱一声就好了。”
“请主神息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也甘愿受罚,白少君只是想说,这事半点都不关她,我姑姑她人微言轻,有重要的事要去舞会,是我自作主张给她戴上去好去参加百乐门的舞会的!”他磕头到了铁墙上,自称其名,这名就是那公主,主神的发妻所取的,之所以有如今的功名所得,也算是都托了这个名字的面子。
而很明显,烁金博物院不过是个装着钱财金山的大宝箱子,白少君就是这脱不开的守财奴了。
而东皇盏,乃当年公主随身之物,曾在伊甸园中用以录进指控月族圣女的口供,之后公主亲手将它赠与主神,在云苏国,更是在整个东方,耳坠一直都是订婚之意。
另一个泪石簪,是主神为公主所落之泪所铸成的,回赠与公主的发簪,意表正妻之物。
此等贵重物件,动了一件都是可想而知的杀头大罪,明目张胆触了主神的逆鳞。
白少君不过是隔着一堵墙瞧不见他脸上动作,说话也不脸红的顺着白久的幌子,她段久卿的身份他心知肚明,若是他真的有一星半点的良知,她哪还会是白久呢?
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白少君的满腹怨恨不过是只敢在暗地里藏着掖着了,藏着白久的用意若是被扒开,他万死难辞其咎。
还不如一口咬定,一不做,二不休的假戏真做,赌一赌或许能过去呢?
正主又如何,现在这妖后公主段久卿,因潮水体肤溃烂过后而额间印记全无,更何况她还被伪装成了黑发,除了天下之大能苟同的面貌相似,就算鹤容世,也拿不出证据来强抢民女。
“你闭嘴吧。”鹤容世干脆一张击到了铁墙上,弹倒了的白少君呜呼哀哉,他倒是悠然自得的请示了一脸茫然的白久:“坐吧。”
“……”白久照做的坐下,抓紧了衣裙屁股本就坐不稳,“主神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我这里还有事没有审你,你反倒是先有事了?”鹤容世心知肚明她真正是何的身份,这点小心思更是不在话下了,只不过借此机会过来看看她,跟她说几句话,“说。”
那晚带她过来只是想寻回那半片魂魄,可惜起灵没做,路西法就打散了他们,打听到她的下落,是从那些行事诡谲的黑衣帮派人上面问道的。
行踪一直都明白,可看不透她为什么到了现在为何要鬼鬼祟祟的化名,但至少让鹤容世知道,她的半片魂魄已经回来了,否则哪有这股子精气神折腾?
他之前可是牵着行尸走肉的她,徒有生气没有灵气的来的啊……
“求主神包扎一下我那不懂事的小侄子身上横冲直撞的伤口,然后放他走吧。”白久低着头,温弱小心,“归根结底,是我要去舞会,他也是为了帮我才会犯这种错的。”
“犯错?要是有这么简单,干嘛要我兴师动众?白少君是我钦点的烁金博物院院长,你作为他的亲人,不会不明白自己所戴的是何物,冒的是谁的名吧?”鹤容世一下子心就不好了,最气她这副样子,东皇盏是她送给自己的,如今被人随手拿去就当通行证了,竟然帮着别人说话,“不过现在知道怕了,看起来还算个聪明人。”
“那么敢问主神,我犯了哪条法?”白久一下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这出言调侃的无赖,心头扬起似曾相识的不痛快。
“盗窃文物,从烁金博物院不问自取,得进监服役十年。”鹤容世见她这样子心里舒服了,翻了翻手里的书页挑眉相告,“现在照你所说的要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看在你这张像极了她的脸的份上,还有后悔的余地。”
“听您这话的意思,是要我为奴为婢,以身服侍,做您身边的女人,为您生儿育女的妾?”白久惊然,这种事委婉不了,亦这等奇耻大辱是她踏入这尚海城的头件当头鸿运了。
她想好了,抬头赔起来了笑脸,短短转瞬就变得献媚至极,“您既然能够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我半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只要您肯兑现承诺放了我侄子,我就跟您走。”
众所周知,主神是不可能再娶妻的,妖后公主临终前,直言让他保住自己的位置,这才有尚海城如今的富可敌国得天独厚,这般偏袒至今从未偏差半分有所懈怠,白久固然自知者明。
但白久更是笃定了,眼前这主神能为亡妻之物做到如此,想来也是个痴情廉洁之人,还不如以毒攻毒,试他一试。
她现在早已不是今非昔比的段久卿,得活成白久,杀出一片安宁之地。
“……你果然除了这张脸,哪都不像她,云泥之别。”半晌,鹤容世抬头看着她的那张脸,心底只好认输放手,“这上头对你的身份不太明细,说说你的来历吧”
她一直都是这般玲珑剔透,定是看透了自己对她的试探假戏真做,而他并不想带着这样的她回去,这会很累的。
“我,名叫白久,今年二十,从东海县而来,家中到年纪办了喜事,不巧成亲那天,传来了丈夫战死的消息,因此,不就之前我来到了尚海,投奔了这边的亲戚,住进了白府。”白久定了心,就知道鹤容世不会收她,就安安心心的做笔录,“我听白少君说,尚海城的百乐门都是贵人,但能进去的女流都靠耳坠彰显身份的,所以为了找到好的生计,这才想方设法拿来了东皇盏进了百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