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民世篇 暗潮汹涌
有道是,黑夜眠世自难眠,白月照人难暖己,渡世渡人难渡己,医者难自医。
白久自醒来不见过身边有一个记忆中的熟人,撑到了现在,即便知晓今时今日的外界风气,神为天,妖为贱,身为其中万恶之源,也得博上一博出来探个究尽。
到底是被骗过的多了,才会觉得白府蹊跷,就算扼制得风平浪静,也怕这静是为了迎狂风暴雨的前兆,她必须先发制人,挑最险恶的走了。
趟过海底而来,她深知自己是跳海而亡的,只不过再度醒来,脑海记忆七零八碎,最在意的就是那紫藤萝遮面的黑衣之人。
他身形高大,乃是她救回来的一个阶下囚的少年,举止稚嫩得好似比她小一轮,深究其理只不过差了两岁,跟她云苏国的这些人小鬼大的孩子比,差差相反,独特惹眼。
记忆中他是她宫里的人,除却去修士院修行,他总是跟在自己后头形影不离的有了五年之久……
说来惭愧,别人失忆断片也不过是脑海中空白一片,而她闭眼一想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白久也想过自己为何会魂魄归体,她本该死,过了修罗道就去轮回往生的,故此,应是有人要救她。
而这人并不想操控她,因她除了该有的妖丹受损,还是有印象的,她跳的海是灭世潮水,洗清地界,改朝换代用的。
除此之外,她探了好几日,体内并无什么其他禁制,否则那救她的人,早就一股脑急匆匆的要带自己的成就品走了,怎会容她在世间离自己到现在呢?
想到了这人也许是阿爹,还是说云苏国的谁,不过以阿爹的急性子,不会粗心到这份上。
他不来找自己,那就她自己踏出来寻好了,既然是云苏国忠臣,救她,应是想让尚海城重新独立自主。
白久现有的记忆止步于和那兰在御园说话,提到江柔茵去无妄涯采药的那回事……至于后来,怎样都想不起了,被挖走了,难寻一丝痕迹。
幸好自己怎么死的,那时那刻的五味杂陈心如刀绞历历在目,要不然一点头绪都无,挖她的记忆的会和那救醒自己的是一个人吗?
那到底是意欲何为呢?
“传说当年主神尚未继位,落难于民间,受云苏国相救,主神以救其国之结界扶桑树恩惠来往,留于此入学修行大道。”白少君开了口,旁的诸多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皆含糊不清,白久的耳朵是狐狸耳,又是苦修仙法极致的,所以略略施法就能做到。
“故此,妖后为云苏国公主,更为主神救命恩人,她死后虽受诟病,万人唾骂后世遗臭,但还是想以牙还牙,捧起些许后起知音难觅的文人建立文社,拜托他们多写些文章洗刷自古以来狐狸的声名。”他提到此处,目光希翼含光,可这面相却是一副苦相,应是后事并不好,“这文社以带头最有能力的文人为名,所以就叫李杰文社。”
“一开始他们意气风发,因出版的书刊杂志主题反其道而行之,得到的膜拜与追崇而踌躇志满,名声大噪风靡一时,我曾经还完全主管烁金博物院的时候,也请他们为我的这些文物写过一本。”见他提到了自己的风光,白久恍然大悟。
“果然这名气大了,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你不会就是被这主神一手创办的文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的吧?”白久目光散看别处,不痛不痒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有没有得罪他。
“这倒没有。”白少君笑了笑,“要不然你耳朵上戴着的还会有吗?”
这听着着实很膨胀,白久尬笑而过:“你……继续说。”
“之后啊,这个文社的粉丝团体越发庞大,也立了一个组织,多数是还在读书的大学生,做的事都很热情,讨论什么起义,把李杰文社捧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见着其他的文社出刊,就会去他人眼下挑衅拉踩。”他压低了声,说这死因像是出了人命,“就是这样,主神立了个学生身份也参与了进去,很多人被他的古言文采所折服,把他请进了李杰文社的粉丝团,好壮大势力。”
“呵,幼稚到这个份上,跟我那时几十个邻国对付一个样,没成想还有不懂事的小屁孩自讨没趣的为了窝里斗,使出浑身解数。”白久笑话得毫不客气,“当真是日子太好过了。”
她生于古时,见过枪炮兵士在百姓坊间常常流连,并没有人习以为常,只会愈加害怕这些刽子手不高兴了拿自己开刀。
“真奇怪,你不好奇吗?”白少君提了一嘴,“不想知道为什么主神要进去吗?”
“他的为人我不知,所以做出什么事,是好是坏,我也不会去说,到时候如果错了,也只不过是我贻笑大方罢了。”白久改了名,却半分未改她那公主涵养,即使没有公主这回事了,也得有这高人一等的仪态。
“那好。”白少君些许失望的低了低眼,呼了口气,“然后啊,李杰文社的气焰越发庞大,大火中意的别的书刊故事,出了只有几集后续,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到处宣扬自己认为的。”
“听起来倒是精彩,可以跟我具体说说吗?”白久好歹也是那些戏台话本子的过眼无数的人了,可得领教一二。
“好像是什么这本书刊的前故事是写的是单个主角,故事也很简单,给十几岁少女看的,狭窄得很。”白少君看她起了兴趣,自己也略带嘲讽,“所以新的后续出现了如你所说的各方势力内斗,就有娃娃说谁是反派了,到后面再出了几集,又说写书的人不好好对待主人公,把和主人公身边平等的女性遍地成了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所以,是他们咎由自取自取灭亡,闹得李杰文社作风影响不好,强制解散了吗?”白久顺着思绪想下去,不笑了,反倒是严谨,这等做好事的组织就这样被荒唐毁于一旦,实属可怜,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尚海的洋墨水了。
“这才是刚开始。”白少君也变了脸色,“之后啊,越闹越大,跟主神关系好的社长李杰因为内务繁忙,原本是想着管理好粉丝团的局面,可力不从心,但是刚好主神也在论坛之中,某天做完稿件得空的打开那些人投给出版社议论的那些不满,其中啊,就有正面互攻明事理的书刊原党。”
“于是主神看不过眼,但还是看在李杰社长的交情上,压低了怒气,好生替书刊原党驳回了,还带了些许教诲教条写入其中,看上去心平气和语重心长得很,并未发怒。”白少君的“看上去”语气及其的重,在告诉面前的这受听之人,原本这地界主神如何暴戾恣睢,传眼色让她当点心了,“而李杰社长的助手,在那回信收到的当天正好看见了。”
“所以那个助手,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杰社长了是吗?”白久这会子不经意间露出喜色,有豆蔻气色的一改往日沉稳习性。
“我的姑奶奶,别把这件事当作是一场快意恩仇的好戏行吗?”他跟着笑道驳回,“李杰社长的助手有一特权,就是能够代替社长,踢掉粉丝团体的任何一个破坏团结,歪风邪气的成员,等同于文社成员。”
“等主神再以平常那般进文社递交自己写好的文稿时,前台却说不认识他,但觉得他写的文稿好,要是有意愿加入,可以先报名,等一些时间,这些稿件就能送入文社发表了。”白少君意犹未尽的不说了。
这其中的老文社成员一夕之间沦落至此,那主神屈尊降贵一次竟落得如此流落街头的下场。
虽说是个男子,但未必也太天妒英才了些,好心当成驴肝肺,被一群狗咬了的吕洞宾,当真就是那农夫遇到了蛇,什么苦痛一下子都受尽了的大起大落,没人会有如此大度受得了。
更何况,是至高无上的主神呢?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白久愣完了回神,才注意到他目不转睛。
“你这是心疼那个对地界事物撒手人寰的主神了?”白少君再度提醒,生怕白久对这主神起了好感,做贼心虚。
“感同身受罢了。”白久不想拆穿他,在这提这种话,只不过说主神如果没有不务正业,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活该而已,“我倒是想知道那文社后来没了主神,下场如何呢?”
“后来啊,对付掉了这么个自家的大人物,粉丝团体日渐猖狂,甚至想铲除写出那书刊文社,以正纲纪。”白少君又不会拒绝她的问话,漠然阐述,“就在这时,主京的文化政府过来三下五除二的清剿了李杰文社一个片甲不留,他们之前所出的书刊杂志,也被尽数销毁。”
“好一个焚书坑儒,我喜欢。”白久拍案叫绝,“就应该这样,及时止损才能以绝后患,痛快!看样子这主神也不赖嘛,做事不会优柔寡断的,像个男人。”
“先别下论断,那李杰社长才是最无辜的一个,他难道就活该了吗?”白少君闪过不满,质问她,“再说了,一个男人不应该沉稳能干,能屈能伸,像我这样的吗?”
“袖手旁观助纣为虐的烂好人伪君子,没人算他的账已经算是慈悲了。”白久出口就有训奴婢下人的口腔,顺带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还有,等你什么时候改了这心术不正的小肚鸡肠,再说自己是个男人吧。”
“……对不起。”白少君被她看透了小心思,晚辈一下低头认错。
“我受不起。”白久眼里容不得沙子,可她自己此行,也算是拉他下水了,“该上楼了,等这事办好,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为什么?”白少君得知此消息,迷糊不甘又愤怒,“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