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混沌篇 诺亚方舟
白驹过隙终成江水向东流,似水流年终有尽,山寺挑始盛开,但余钟磬音。
音容笑貌人间留不住,唯有梦回抚孤心,孟婆汤之所以能送人往生,不过是助人往生而断舍离,离了那些过往,你便不是那段日子里的谁,孑然一身,再入人间。
于是乎人人投胎,皆有了一具躯体,受尽苦难竭尽所能的安稳度日,故此人人常言道,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感同身受,神人不忌,皆如此。
忆往昔峥嵘岁月,谁还记白日流星陨落人世,世人皆称他为魔,只因他与那魔一般的红发,幸而有云苏国公主知晓此事,及时止损,才保住他一条命。
之后他被带入中宫,重新审问,才知他名曰鹤容世,知恩陛下宽宏大量,得他鹤容世涌泉相报,因此,随手一挥便让那整个云苏为之忌惮的禁地,恢复了结界。
鹤容世由此成了云苏国的客卿,被陛下看重入宫修行道法,五年习得飞升故,其间全然待在公主身边,受其庇佑,安稳度日,得道飞升的第一事,就折了要对公主欲行不轨的雨师赋,从此更进一步,被陛下命为公主神侍。
而今,那鹤容世得了军功,大助平定边疆妖兽,却借此机会将真实身份宣告于世,才知他来头不小,他哪里还是那个人人为之胆战切齿的陨星入魔?地界主神的名号就连陛下听了都要礼让三分,恐是九重天的帝君也比不上了。
鹤容世如此这般倒是恰准了时机,叱咤风云之时更无人说三道四,也刚好避了那些个意料之中的特意潜入,有所图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军功为掩护,果真是无上妙法。
可听说,鹤容世为人桀骜不驯,乖戾难驯,想必这其中定是那稳如泰山的公主出谋划策的。
有心人得知其中意味,扬起一笑,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谈笑风生了。
“这里便是王城之外的桑海城,贫民百姓所居住的一座城,其实云苏地土不大,左右不过是个岛屿,坊间也就一个桑海城而已。”段久卿走在前头,也不撒开他的手,就当是带他逛逛。
一如从前,她待他如母一般,他鹤容世更是孝顺,不负所望的母慈子孝,那五载过得平淡如水,沁人心脾。
“公主饿了吗?想吃哪样?”鹤容世记着她的饭点,在她瞧不见的功夫已然满怀的吃食了,烤饼葫芦递了过去。
“你倒是良心发现了?”段久卿半信半疑,甚是得意的放开他的手想两手皆得。
这刚抓了饼,没算到他也空了一只手,又将她的手牵了回来,“这里人多,不能走散,慢慢吃,先吃饼,至于葫芦……等会解腻消食的。”
“养你这么大,竟学会管我了。”段久卿嘴上这么说,心里是明事理的,没有跟他闹,边走边回头跟他说话,知他不会同一般男子见色忘物,定会拉着自己不撞着前面,“以后若是我常不在你身边,倒也可以放心。”
“原来公主这么嫌弃我啊?”鹤容世笑若孩童,段久卿头回见他就觉得有趣,于是同他说话时是说什么都无所谓的,这更是她喜欢与他待在一处的缘由。
段久卿见多识广,早不是那般的平凡闺阁之女,她早年年芳十五就遗世独立,能够独自一人带回鹤容世,处变不惊胆识过人,是个公主的风貌。
但常常让人忘却的是,她亦是父母所生的掌上明珠,不过才十五芳华的盈盈少女,在那兰跟前便是那个会哭会笑的妹妹,更是雨师赋跟前,长他三岁,英武果断的姐姐。
世间万般羁绊成她一身明月清风,傲雪凌霜,是他鹤容世心上见之忘俗,至高无上,金枝玉叶的公主。
此时前头的人见着了街边的景,欣然神往,段久卿早已搁着面纱的掩护,狼吞虎咽的吃下了那大饼,鹤容世又是细看,嘴擦干净了就好。
原来她看的是一个戏台子啊,那上头一两个旦武着打戏,一个青衣,一个白拂,青衣的叫那白衣的姐姐,白衣的眼里口中却皆是要去救她相公。
台下坐满了人,都在看戏无人言语,唯有台上班门弄斧,咿咿呀呀的动静,格外壮阔辉煌。
“这个呀,是白蛇传里头的水漫金山。”走过来的是戏班的打杂伙计,“这位客官看起来像是头回见的外来人吧?我见你娘娘爱看得紧,应是极少出门,你就别杵着了,给她买个看坐,这样站着怪累人的。”
“谢谢。”鹤容世觉得有理,钱也给得爽快,一抓就是一个子。
“哎呀,您说笑了,小的这就给您安排,要茶水吗?”打杂伙计也不嫌多,笑得合不拢嘴,哈腰就要添点什么伺候好了。
“不用多余,只要你们这里上好的茶叶就好。”鹤容世见惯了阿谀奉承,钱给得多也是谢他刚才言语,生怕他多事了,段久卿不喜欢在外吃太多,但茶倒是可以,她喜欢,也真的算是茶余饭后。
“好嘞。”伙计得令,生龙活虎的去忙活了。
“公主,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他也明白这场面人静,更是小声叫她了。
段久卿缓缓回头,向他点了点头,随他拉着自己去了。
这戏班子竟和隔壁对面的茶楼是一个老板,只不过戏班子是刚支出不久的生意,就搭在路边,平民百姓路过也能搬个板凳看看,有钱有权的都是来这边坐那远观的,不过这价钱自然要翻倍了。
不过无论如何,能够一出手就给子的,阔气如此,任谁人店家见了都得当着大罗神仙供着。
“你说吧。”段久卿被他这般阵仗弄得支棱了起来,不敢再往下看一眼了。
“我只要公主的耳朵留在这就好了。”鹤容世淡笑,心头却知她这些年有无数次这般强行禁锢自己,随即心如刀绞,“公主到底是从何得知,还有得知了我会遭什么解难,让你提及,都无法对我恨铁不成钢的呵斥我?”
他太懂了,段久卿亲手教养他,自是像别家小孩顽皮闯了祸受了伤,都会好好训诫一通,而不是像她那般,张口就是哽咽解释。
“你真是懂事了。”段久卿整个人一震,转过头来目有无奈的看着她,一眼平眉皱在了一起,“鹤容世,你这些年受尽委屈任人欺辱,终于能以此安然翻身,你心性纯良,虽行事暴利事,但行正义事,我已经可以看到,日后有你统治的地土,是多么的祥和安泰,全因有你,惩恶扬善。”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鹤容世见她这副佯装,心一下子又急了,身后一靠就靠到了椅背,只能眼神带着不悦的逼她说真话。
他可不喜欢听人说过假的好话……因曾几何时,他上那月族杀猪场般的刑场时,就见多了看他临死,还要硬说他伟大的愚昧之人。
可段久卿截然不同,她虽以礼相待为伪装,却行事雷厉风行,说话巧言令色,集世间所有正确为一身,妖邪难侵,独善其身;且常常在不经意间,予人温暖,裸露俏皮。
段久卿其实一直很简单,你逗她,她就心甚悦了。
“我姑姑,她特意给你算了命格,说你和我的八字命数虽世间少见,但极为相投,只不过……你并没有红鸾姻缘的命。”段久卿低着眼睑不敢看他,已然认错。
看着热茶氤氲,瞧着茶水明镜上的自己,忍不住嗅着茶香强装镇定,稍后就抬起头来,眉头还是微皱的定睛看他,“鹤容世,你和主神之位颇有渊源,互补相配实在难得,我唯一所愿就是让你过上这般日子,不再任人摆布受人欺辱,受万民拥戴而且造福百姓,我此生就无怨无悔了……倘若我告诉你,娶我,会毁了你这主神之位,你定要胡闹。”
“哦?原是这样啊。”鹤容世一下子笑了出来,凑近握住了她的手,“原来在公主心中,我竟如此重要,重要到,你都忽略了我是主宰什么的主神?”
“你当年来时,说自己主张万物生灵而已,难不成你现在连天都能风云变幻吗?”段久卿想不通了,因她早有听闻九重天的神官分化,生灵和司天根本不是一回事的。
“噗嗤……”鹤容世忍无可忍,热壶烧开爆发憋笑,哭笑不得的拉起她的手来亲吻,这才看着她,“公主殿下,你可在乎过这天气,已经变了吗?不觉得快的有些诡异吗?”
段久卿早有对他的这些动作习以为常,怪就怪在,他捂着她的手竟然一点也不闷热!顾不得所谓的羞涩,她的眉又因起疑而皱了起来:“真的是你?”
“没错,早从伊甸园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就能这样左右他们了,毕竟天色也是赐予地面的馈赠,我理应掌管。”鹤容世大肆说话,应是将周围气息凝固了,他们的谈话已然与世隔绝,他昂首睥睨得意,“照你们的话来说,就是飞升,只不过见不到什么风雨雷电而已。”
“算不得飞升,你看你,本就放肆霸道,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段久卿那他没办法,摇了摇头,“不过我也终于明白了,姑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红鸾,原来都是你这个大爷。”
“怎么可以怪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鹤容世在意极了她说的玩笑话,嘟囔了句,笑尽了笑意,双眼还是看着她,异样的认真,“现今为止,是我让你担心了。”
“……”段久卿也定定的看着他,四目相对,他的目光过于炙热,抓得她躲闪不开,心生悸动,暮然失语。
“还有,我并不是胡闹,只是在为你造一场雪,一场延绵整冬的雪。”鹤容世这会子用了瞬移,来到她身边,他那副玉面笑得惹人欢喜,就算是被他抱着,段久卿也不怒反笑,听他继续说。
“这五年来,一直看你只身一人顶天立地,我才会如此心急如焚的修成神身,而那些人,竟拿天资来辱没我,不过能够站在你身边,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便不配让我在乎。”鹤容世蹭了蹭她的脖颈,唇有意无意的蹭到了她的耳垂,一通感人肺腑,惹她如此这般心怒放。
“你能得偿所愿,我比谁都高兴,这样就够了。”段久卿的脸红得如是小酌一杯之后的脸色,字字句句软到了鹤容世的耳朵根。
“看来,公主还是执着于那所谓的红鸾啊?”鹤容世放开了她,帮她整理着衣领还有后边的长发,“不过没关系,现在就告诉公主,我做的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