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吃很多镇痛的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
这个情况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长乐,因为不想让长乐担心。谢凌风一直都知道他有老毛病,夏天还好,不太会发冷的疼,但是一下雨,一下雪刮风,陈年旧伤就会重新出来继续泛着疼痛。
谢昭吐出一口浊气,“凌风,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谢凌风心里倏然敲响警钟,谢昭虽然是自己的干爹,但是论年龄,就比他年长个三岁,他怎么能算老?几乎是大明历来最年轻的天子了。
谢凌风恭维道:“陛下,您哪里会老呢?您是大明最年轻的天子,是一代枭雄,我们都敬佩您。”
谢昭不是个听得恭维话的人,他只淡淡的推开裴阁老家院子的门,说:“是枭雄还是狗熊,还有待后世评说。现在都不算什么。”
裴阁老休沐日都是待在家里的。
他从前厅大步走了出来迎接谢昭,“参见陛下!”说着就要跪下去,大雪天,七旬老人,下跪。
谢凌风看着就心惊。
谢昭倒是还上前两步,将人搀扶起来,幸好没有让他真的跪下去,“快快请起。”
“朕说了,裴阁老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必跪。这些繁文缛节是做给别人看的。”
谢昭一番话倒是喜说得推心置腹,裴阁老点了点头,“嗯,谢陛下。陛下今日来可是来询问挽歌跟挽宁最近的学习的?”
谢昭摇头失笑,他大步迈入裴阁老的茶厅,走得比裴阁老都要熟练,显然就是曾经来过许多遍。
“裴阁老,您坐吧。”他倒是反客为主起来,坐到茶厅里,就开始烧水煮茶。
裴阁老局促道:“陛下,今日一来可是什么事情?挽歌跟挽宁学习都很不错,特别是挽宁,这次的秋考都得了三甲。是个尖子生,国子监好几个老师都想单独收他为徒。”
谢昭今日来倒不是因为这个,挽歌跟挽宁在国子监的动向他都一清二楚,上次有了绑架事件之后,他现在特别在意两个孩子的安全,所以暗中派人盯着的,这些小事情都会统一一周跟他本人汇报一次,再不济都会上交一份文书,上面清晰的写了挽歌跟挽宁这段时间在学校里干了什么事情。
水在石炉里面滚沸,泡子冒了起来。
他将石炉提起来,将滚烫的水把建盏跟茶叶都浇筑了一遍,手上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至极。
谢昭淡淡道:“裴阁老,今日来,朕不是想跟你讨论孩子的问题的。你也知道,国子监在朕的监视之下,每个人做了什么都了如指掌,这些小事情不用你来烦心。今日朕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恒安的事情。朕总觉得长安城的风浪太低了,往往是海啸来临的前兆。”
裴阁老的内心开始敲响警钟。
“恒安.臣知道一二,可以都说给陛下听。”
谢昭将茶汤文雅的倒入建盏里,然后双手跟裴阁老递到他的面前去。
裴阁老也双手接过。
谢昭问道:“您说。”
裴阁老悠悠然的说起来,“恒安的知府是老臣的学生,叫应南夫,臣跟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了。他现在应该还好吧,但是此子心性极高.”
谢昭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心性极高?他不孝顺么,跟你这个老师都不练系?”
裴阁老笑道:“恒安是什么地方呀,离长安城好远的,他也没有必要来联系我这个老头子了。恒安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谢昭点头:“朕是觉得恒安最近的折子上的都很奇怪,总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而且都被解决得很好,再不济也是可以自己解决的,根本不用朝中的一兵一卒甚至是经济支持,在一片荒原中的城市,能够如此的有格局?朕不太相信,今日不忙的时候,朕专门抽看了恒安最近半年的奏折,发现都是同样的笔法写出来的,好像就是提前商量过的写法一样,看起来中规中矩,乍一看没有问题,但是往深了纠,恒安在什么地方呐?那可是旷野上的城,朕没有去过,可是按照史书上的记载,是一片类似于北疆的地带,潮湿、燥热。”
“他们真的可以把自己的内部事情都一直处理得这么妥帖吗?前段时间的暴雨,冲垮了闽南才修好的河缇,还有北疆也闹蝗灾,颗粒无收,北疆的灾祸并不关我们的事情,但是他们的北疆王子已经在跟我们外交部进行对接了,说是想要归顺大明,求大明一些经济跟物资的支持,朕同意了,如果能够不废一兵一卒收复北疆的话,还是值得。话扯远了。裴阁老,朕今日就直说了。”
“这个恒安有大问题,朕有种猜测,是他们在种一些不能被大明所接纳的植物,比如罂粟还有胡麻或者是曼陀罗。”
裴阁老大震,“陛下,您的猜测可有实际的根据?”
谢昭漆黑眼瞳黯了黯,里面是一往无前的幽深,跟地底的黑曜石一样,在任何光线下都能折射出深深浅浅的黑。“朕当然只是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曾有情报提到过,罂粟这种,在恒安有被人看见过,而且恒安这种本来贫瘠的地方,太阳又强,正是种植这种草的好地方。”
裴阁老:“臣请速速传恒安知府回长安城述职!臣也想亲耳听听。”
谢昭颔首:“他们跑不了,只不过今日来跟你提一下这个事情。你对你的那个徒弟有什么印象没有?”
裴阁老想了想,说道:“他从小就很刻苦,家里都没有人了,从一个很穷的偏僻村庄来的,人倒是上进,但是话也不多,不会恭维人,所以在长安城没有立住脚最后去了恒安那种地方当一个知府,我本以为他这些年没有联系我,是在埋怨我没有帮助他在长安城立足,我也于心有愧,所以一直没有去联系他,一晃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谢昭点了点头,“年少家穷,一定是会很难过金钱诱惑这一关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朕希望他们那些歪歪扭扭的心思,永远封死在了恒安,不要给朕蔓延出大明来。”
还有癔症粉的事情。
谢昭没有提。
但是他很难不去联想,为什么松月都能买到这样的东西?
不会致死,还会上瘾,让人失了神志。
跟长乐说的曼陀罗酿成的酒到底有何区别?
好像有一个小的谜团在他的心底扎根,然后缓慢抽出新芽,向上旺盛生长着。
谢昭很难不去想。
他离开了裴阁老的府邸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些事情。
但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他倏然开口问道谢凌风,“北疆的王子是不是在来长安城的路上?”
谢凌风迅速的回答:“回禀陛下,是的,北疆王子从上月给我们递交书信说在来的路上了,应该不日就会到长安城。是有接待要求吗?”
谢昭摇了摇头,“没事,朕就问问。对了,这个北疆王子上次写信好像是说跟长乐的关系不错”
谢凌风倒是忘了这茬,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回宫的路上这才想起来,长乐独自去过北疆,可把谢昭都急疯了。
罢了,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