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银月挂在栖凰谷的上空，天地清幽，只余竹叶的沙沙声响。

“仙人就要有仙人的样子，别说这些混账话。”

“大晚上不干正事儿，遛什么乌龟，快走。”

左凌泉满眼笑意，直接走了进来，上官灵烨则是在门口打量，眼神意味深长：

“这地方倒是清净，清婉，你以前就是在这里偷姜怡相公？”

等着走了一截，慢慢看到了一个海边的小镇，镇子房舍千间，有很多俗世的依仗队停在外面，远处的海上还有个月牙形的小岛，有很多人聚在哪里，看起来在举行什么祭祀活动。

上官灵烨微微翻了个白眼，本想做出嫌弃的小模样，但余光看去，却发现一张绣着梅的手绢，放在最前面、最显眼的位置……

上官灵烨仔细辨认似曾相识的面孔，略显意外：

“呵呵……”

左凌泉在天地间闲庭信步，最后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小山头附近停下来，抬手掀开山石砂土，露出了下方的一个山体裂口。

左凌泉转头看了眼栖凰谷外，轻轻笑了下，起身飞了过去。

“来，看看你们仨小丫头，加个冷竹，有几分道行。”

“我身份特殊，公开场合现身别扭的很，等晚些再见面吧。吴前辈，你怎么不过去？一个人待在这儿，是不是专门等我？”

“这是我们第一次遗落的那方天地？那个姓姜的，真把乱世平了？”

上官玉堂少有的面红耳赤，不太敢参与这么壮观的大战，但架不住静煣软磨硬泡，还是被推到了石室里。

好在阿泉很上道，没忘记鸟鸟，片刻后又把石门打开，按照规矩，拿了一盒小鱼干，放在了团子面前。

上官灵烨听着这些安排，想了想道：

“说起来，你现在还真像个神仙，居于天宫之上，给人间浮世引路，人间却永世不知你真名，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明’嘛。”

“据玉堂说，上古时期就有从不知名小天地莽出头的修士，天资悟性极其夸张，但数量极少，几百年不一定有一个，都是仙门争抢的香饽饽，长生道断绝后就不见了，以后可能还会出现……”

住在左家养伤的那些日子里，左夫人每天早上都端着一碗鸡汤过来，嘘寒问暖，眼中的喜欢和宠溺，直击她心底的最深处。

“叽？！”

？

上官灵烨回想了下：“这地方不是没灵气的吗？我记得你饿的能吃一头牛来着。”

如今正事儿都忙完了，可以彻底的放下心中的担子，嫁入左家开始最想要的生活，吴清婉心底自然有点期待。

左凌泉没有惊扰这些小弟子，来到瀑布旁的石崖下，抬眼看去。

以前的习惯，都是清晨时分，才对着朝阳，伸个懒腰深深吸了口气，感叹一句：新的一天到了。

“你说二叔？”吴清婉幽幽叹了口气：“二叔有才华在此地却无处施展，只能去外面闯荡，回不来就改变不了局面。”

上官灵烨笑盈盈走进石室，来到清婉旁边坐下，稍微试了试，觉得有点硬，就取出软枕，摆好位置，然后抬手去解清婉衣襟。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没点破，可能当时的自己，心底也出现了一抹难以描述的悸动吧。

？

上官灵烨微微耸肩：“刚都聊过了，春宵苦短，哪有时间说废话。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玩意儿，让我见识见识？”

姑娘们直接沉默了，眼神意思都是——你还敢不敢再骚一点？

这场面，左凌泉作为男人说实话脸都红了，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总不能怯场，见水儿找刺激，他就含笑来到跟前，准备动手。

“就别加上我了，我哪儿来的道行，要不我去外面望风……诶？”

左凌泉落在‘洞房’里，把灵烨放下来，面对面站着：

等待没多久，姜怡尚未打扮好，两道人影就落在了水帘洞外。

麒麟洞天崩塌，大地和剑皇城融合，变成了一片山石夹杂沙漠的古怪陆地；随着天道复苏，原本荒凉的中洲，开始迅速变化，雨水常年不歇，沙漠化为青山绿野，四处可见正在修建的宗门和渡口。

吴清婉自然是专门在这里等左凌泉，重回记忆最深的地方，不和左凌泉好好回忆往昔，那岂不是白回来了。

“你又不是没趴过。”

左凌泉表情一僵，他就是趁着玉堂和静煣趴下了，才敢开这么大的团，要是玉堂和静煣也在，他铁定死这儿。

左凌泉看着这吃醋小媳妇的模样，摇头轻笑，被瞪了下后，又做出正儿八经的神色，等到灵烨满意了，才把视若珍宝的小木箱收起来……

——

入夜。

“里面什么地方？”

“谁说的？”

作为‘闺房炼器宗师’，在宅斗的场合，她必将化身‘婉婉大魔王’，所到之处连老祖都得躲着走，真正展现‘凌泉第一个女人’的统治力……

“这怎么能叫调侃，这是说‘教导有方’。”

“随便逛呗。”

……

上官灵烨回过神来，有些无语：

“有意思吗？”

“仔细想想这是哪儿。”

左凌泉笑眼弯弯点头，把小木箱拿出来，珍重摆在其中。

不过这些，敢当着左凌泉面承认，他怕是真会无法无天，因此清婉还是面露不悦道：

“反正比你强，你要是玩不到一块儿去，就在外面候着，今天人多，懒得和你吵。”

“有我在，那需要你望风。你要是没事，就来说书吧，把上次表演的戏码，再表演一遍。”

思绪飘忽间，已经来到了水流后的洞府。

而崔莹莹稍慢一步，从门口探出头来扫了眼，眼神诧异：

“这么多人？你们是准备给左凌泉过年？”

梅近水则展现了什么叫疯批婆娘，大大方方靠在了崔莹莹怀里，望向左凌泉：

“长者为先吗。左公子，劳您大驾，来帮我戴上。”

左凌泉站在身侧，看着短短几年大变样的山谷，轻声感叹：

“岳国师守护大丹一甲子，若是还在，看到栖凰谷和大丹如今的样子，应该会很高兴。”

仇大小姐心中一惊，转身就想跑，但左凌泉手脚很麻利，直接把她拉着推进了石室里：

而后第一次到了左家，是她彻底沉沦的最开始。

左凌泉自然不会凶宝儿大人，他搂着灵烨的腰，笑眯眯道：

“把手绢给相公。洞房后，手绢都是要给相公的，玉堂都给了。”

“来都来了，出去做什么，坐在一起聊聊天嘛。”

左凌泉略微感知，发现玉堂就躺在下面的闺房睡觉，也不知是不是被拾掇的还没缓过来，都不管灵烨以下犯上的调侃，翻了个身装作没听见。

就消失在了石崖边上。

“谁叫我？要演什么？”

后来缺点找到了，这个年轻剑侠，问题大得很，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实则是个百无禁忌的大色胚，心无长生大道，更无苍生正邪，只在乎女人胸前那两大团儿。

那她不成资敌的傻白甜了……

吴清婉抬手在左凌泉脸上捏了下：

“姜怡姐，我还想再遛遛乌龟，要不你们先去玩吧……”

洞府内依旧摆着那张修炼多次的玉床，不大的石室一眼望去，每一处都能让人回想想起当年被欺负时的场面。

崔莹莹发现师尊成了‘众矢之的’，眼看就要被众姑娘围剿了，这时候果断展现怂怂本色，坐在了跟前，摆出一副‘战场无师徒，别拉着我哈’的架势。

吴清婉对左凌泉太了解，岂会不明白左凌泉的意思，这是想玩‘端庄师长被无良晚辈作弄’角色扮演呗。

吴清婉来到玉床边坐下，左右看了看几眼后，从玲珑阁里取出了当年做的眼罩，回想起当年自己动不让左凌泉看的场景，只觉的自己好傻，明明是自己吃亏，事后竟然还觉得凌泉听话。

说着把叠好的手绢，放在了前面，端端正正摆整齐。

但当前场合，左凌泉就算死在这里，也得嘴硬，不可能承认自己扛不住。

左凌泉微笑道：“有宝儿大人留下来的兵书、治国之策，想要平定一方乱世还不简单。”

上官灵烨显然不想承认‘彼此攻守之势异也’，她想了想，顾左右而言他：

“哼~翅膀硬了就开始凶我是吧？”

“是吗？”

当着一众小姑娘和梅近水的面，上官玉堂也不想失了往日的威严，只能面色肃穆，认真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左凌泉又不是铁打的，你们这般目无礼法，是想弄死他不成？”

吴清婉听见这不正经的话就来气，从怀里转过身来，面向左凌泉：

“你还好意思说？就因为我性子软，你就欺软怕硬，瞅着我欺负，我给灵烨准备啥，你都先往我身上招呼，她不敢尝试，我就敢了？”

饲养多年的大白猫，曾经陪伴了她数个日夜，每到公务忙完，夜深人静之时，她就这样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望着殿外那座看不见的高山，神游万里。

仇大小姐则比较纯，还没经历过大场面，此时有点茫然：

战力惊人的阿骚露面，左凌泉说实话有点压力，不过男人嘛，在这种场合岂能露出怯战之意，他一手拉着近水，顺道把门口的莹莹姐也拖了进来：

“什么过年，一起做着聊聊天罢了。”

吴清婉不清楚她这些小玩意，能不能吓唬住梅仙君。

清婉把衣襟一捂，蹙眉道：“你猴急什么？都不知道先聊两句？”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不想想还是取出了一条九尾尾巴，放在灵烨怀里，很是豪气：

上官灵烨眉头一皱，屈指在左凌泉脑袋上弹了下：

“别乱说。仇尊主可是瓜瓜的祖宗，栖凰谷祖师，你这么调侃，被人家听见，看人家还把不把瓜瓜嫁你。”

“……”

哒哒哒——

而月色之下，刚刚睡醒的白毛球，姗姗来迟，从天边飞驰而来，沿途：“叽叽叽……”

毕竟无论早晚，从这一刻起，昨天成为了过去，往后崭新的生活，已经到了眼前……

——

在清婉期盼明天的美好生活之时，作为曾经死对头的宝儿大人，同样坐在华美渡船的屋脊上，背靠团团展翼雕像，怀里抱着白猫，凝望着天边的落日。

“我喜欢什么？那种滋味有多难熬，你是男人根本体会不到，我若不是心疼你，不想让你扫兴，哪里会答应，我以前多含蓄，你难道忘了？”

说着拉着左凌泉的手，走出了木屋，来到了崖壁之上。

上官灵烨抬手把白猫丢出了飞檐，带起两声“喵喵？”，背靠团团雕像，望向左凌泉：

“哟~真漂亮，你戴着肯定合适。”

有贵客莅临，栖凰谷长辈有所告诫，数千弟子井然有序，待在各自的居所里，只能听见竹叶沙沙的声响，不见半点喧哗。

“拿去玩吧。”

“我可没疯，今天我就是要振一振夫纲，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一家之主……”

她那时就知道，这个混小子，看上她了。

左凌泉愣愣望着她，一直坦然自若的目光，出现了一丝躲闪。

左夫人给的镯子，是她最珍重的东西，时时刻刻戴在手上，没事就显摆，抱的便是‘婆婆更喜欢我’的小媳妇心态。

那时候心里想的是大道长生；是各种繁重事务；是自己错在了哪里，师尊为什么疏远她，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不顾。每天看起来很充实，有想不完的事情，但如今回头在看去，却好似一个穷忙活的人间过客，自以为不负此生，实际上每天都在白活。

仇大小姐面红耳赤，想面壁思过不参合，又不想在灵烨面前落了下风，就没话找话道：

“上官前辈和静煣姐呢？她们不来？”

所以上官灵烨迟疑了下，还是掏出了珍藏的手帕，放到了左凌泉手里：

“满意了吧？”

谢秋桃脸儿红彤彤的，有点怯场，悄咪咪往外走：

以梅仙君上来就敢穿着灵烨的装备溜达来看，应该不能，指不定她辛辛苦苦琢磨良久打造出了的大杀器，梅仙君拿到后非但不怕，还回过头来谢谢她。

还记得在临渊城初见，她坐在石亭里，怀里抱着白猫，神态犹如深闺贵妇，暗暗怀着嫉妒，观察着那个师尊新看中的年轻剑侠。

左凌泉说了两句后，又道：“修行道不能没秩序，不设限养出的‘蛊王’，厉害归厉害，但善则是救苦救难的圣人，恶便是一场天地浩劫，不能不提防。回去后，还得和玉堂商量下，派个人常驻这里，给此地生灵灌输正道理念……”

从声音来看，是在说——什么好事？为什么不叫上鸟鸟，还偷偷把鸟鸟哄睡着……

这样的人，根本就当不了师尊的接班人，更没法扛起九宗的重任，她找到这些缺点，应该很高兴的和师尊打小报告才是。

左凌泉也不敢跟着调侃堂堂大人，在旁边坐了下来，握住灵烨的手：

“这几天陪着玉堂回了老家一趟，等赶回来都到大丹了，都没来得及陪你走走，要不要出去逛逛散散心？”

上官灵烨半点不怕，还挑了挑眉毛：

上官灵烨轻轻哼了声，不过现在完全不是相公对手，这荒山野岭的，要是顶撞两下，相公肯定反过来顶撞她，让她和师尊一样神志不清摇摇晃晃走回去。

左凌泉转头看去，却见阿骚踩着‘哒哒——’的高跟鞋，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神玩味。

仇大小姐怎么可能出去，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还是撑起气势，和灵烨针锋相对：

“你怎么不出去？这又不是你家，是吧姜怡。”

“我才不戴，这是给你做的。”

左凌泉抱着不放手，下巴放在了清婉肩头：

“谁说的，我一直都是对你言听计从的好吧，每次和灵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照顾伱最多……”

左凌泉就知道会如此，他抬手捏了下灵烨的脸颊：

“当年说过，咱们谁强听谁的，宝儿大人就这么忘了？”

左凌泉轻轻摇头：“诶，这话不对，怎么没成器的？”

左凌泉抽了口凉气，眼中也有意外，被近水糟蹋完，他人都是蒙的，还真没来得及注意这些细节。

吴清婉瞄了左凌泉一眼，又把目光望向别处，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上官灵烨距离忘机还有一步之遥，体验这种仙帝周游万界的神通，还有点不好适应，紧紧搂着左凌泉的脖子，免得坠入无尽虚空，低头仔细观摩下方万物复苏的大地。

“……”

来到了丹器房的位置，可见竹林间多了不少屋子，都住着弟子，但寒潭旁属于他的那栋小院依旧空着，周边还有围栏，上面写着‘严禁入内’的字样，时刻都有弟子在附近观摩，甚至有俩弟子在寒潭旁打坐，估计是在尝试吸纳左大仙帝的气运。

左凌泉轻轻笑了下：“所以说神也好仙也罢，本质的都是人，只不过距离太远站的太高，才被人神化。要是此地人知道，他们敬畏的神明，是个无所不舔、无孔不入的老色胚，恐怕会当场自闭。”

月色幽幽，清风徐徐。

左凌泉踏上修行道以来，历尽艰险，终于在这个好月圆夜，迎来了此生最艰苦的一战。

这一战是视死如归，也是一往无前。

打赢了回家见父母，打不赢入土见祖宗，说起来，比天魔决战还让人热血沸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