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好月圆
哗哗……
瀑布落入寒潭,带起的轰鸣传到石崖上,伴随竹叶沙沙,让崖壁上的木屋倍显幽静。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一把剑横放在案头,旁边还放着茶青色木杖。
妆台摆在床榻跟前,吴清婉穿着一袭云白色的长裙,在铜镜前端坐,看着镜中的温润面容,久久难以回神。
裙子是左凌泉刚到栖凰谷时送的,时到如今,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吴清婉保存的很好,依旧整洁如新。
而铜镜中的美人,亦是如此。
镜中的女子,模样虽然没有变化,气质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从‘淡雅仙子’变成了‘柔媚小女人’。
曾经她坐在这间屋子里,脑子里想的只有门外风吹即到的小门派,以及无迹可寻距离远到绝望的大道长生。
而如今门派如日中天、大道近在咫尺,她再次坐在这里,却又不太在乎这些了,脑子里想的只有那张改变了她一生的俊美脸颊。
曾经不屈不挠扛起大梁,是出于责任,与沿着修行道往上爬相比,她更喜欢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风雨浪涛让凌泉去闯,而她则是背后最温暖的港湾,让凌泉无论面对多少艰难险阻,在回头之时,都能看到她在背后站着,一直在暗中默默的鼓励和支持。
上官灵烨瞧见门后,是一片广袤天地,略显讶异:
“晚上铺子都关门了,先到这里逛逛,你待会就知道了。”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在场人这么多,着实有点不好意思。
上官灵烨见此才满意,抬手把师尊的手绢也摆在了前面,想了想,也没忘记姜怡、清婉、静煣这仨老搭档。
“你带我来这儿作甚?”
她至今记得,那天月圆夜,她和左凌泉坐在宫殿的屋脊上,中间摆着小案,一起喝着小酒,彼此都是微醺。
如今被灵烨逮个正着,左凌泉也不好把锅往媳妇身上甩,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随手放的,哪有什么先后,你看,我这不是把宝儿大人放在最前面了。”
上官灵烨瞧见梅近水,原本从容不迫的神色就多了几分凝重,她想了想,把手里的九尾狐道具递出去:
“梅仙君,你初来乍到,这是清婉送你的礼物,今天这么热闹的场合,不戴上试试?”
这些话,当男人的自然不能说,左凌泉含笑开口道:
话音未落,静煣就从外面跑了过来,硬拽着满眼恼火的金裙美人,来到了水帘洞外:
“她皮实的很,早就不累了,刚才还偷偷问问,你在这里乱来,要不要管管。意思明显是自己不敢来,想拉着我一起。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缺席,是吧清婉?”
上官玉堂微微点头,想了想询问道:
“那以后小天地的人,是不是能破碎虚空,飞升到九洲天地来?”
“我的不就是你的……”
吴清婉抬手在左凌泉腰间拧了下:
左凌泉还没回应,水帘洞外,就落下了一道白衣身影,人未至,清灵嗓音已经率先传入石室:
崖壁之上,瀑布的源头旁,立着玉堂当年丢下来的石柱,旁边还有一座孤坟,刻着岳平阳的名字。
仇大小姐有些茫然,跟着姜怡和秋桃上了石崖,来到瀑布之后,抬眼瞧见里面的灵烨和清婉,和已经摆好的枕头,顿时回过味来。
她抱着疑惑和不平衡,偷偷跟着,观察这个年轻剑侠的点点滴滴,想找到这个年轻剑侠的缺点,让师尊看看,年轻剑侠根本就比不上她。
石室内,顿时响起莺莺燕燕银铃般的笑声。
饶是嘬了无数次,左凌泉依旧对婉婉的胸襟没有半点抵抗力,瞧见此景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师尊还不是我给你要来的,不然你敢要?”
左凌泉走进屋里,从背后搂住清婉的腰,帮她托起沉甸甸的负重:
“玉堂有点累了……”
吴清婉端庄神色微微一沉:
“不进来就出去,总比你趴在桌子上那啥强。”
左凌泉神秘兮兮的勾起嘴角,然后就拉着灵烨站起身来,抬手在面前的虚空轻轻一划,空间便左右分开,露出了一道‘门’。
上官灵烨摸了摸白猫的脑袋,也看向了远方的斜阳,正神游万里之际,眼前忽然一黑,被一双手捂住了双眸。
吴清婉孤身坐在房间里,暗暗思索着以后的应敌策略,尚未想出个所有人,崖壁下方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
——
春日悠悠,峡谷寂寂。
吴清婉来到坟前,和左凌泉一起,对着师父上了炷香,然后来到崖壁边缘,望向偌大的山谷,以及外面络绎不绝到访的修士。
“喵~……”
只可惜,团子刚飞到水帘洞外,石室的大门便被老娘关上了,还凶了它一句:
“让你好好睡觉,你跑来作甚?自己抓虫虫吃去!”
“你……你懂得。”
“嘶——”
“猜猜我是谁?”
“还记不记得当年咱们说过什么?”
上官灵烨眨了眨眼睛:“过去这么久,我怎么会记得。”
但她能跟着一起出门,心底的潜意识里,就已经是期望出门后发生点什么,把这段缘继续下去,看能不能开结果了。
秋桃聪明的很,瞧见这架势,就知道姜怡要拉着她们去干谁,有些扭捏:
她父母离世的很早,师尊是个好师尊,但和梅近水不一样,不像个慈爱的娘亲,更像是爱但不会说出口的严父,她自幼性格孤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家的温暖。
“诶?!左凌泉!你……你疯了是吧?”
上官玉堂感觉左凌泉是在找死,她还想说两句,哪想到左凌泉这没良心的,直接拿她开刀,直接抱着摁在了石床之上。
梅近水在白玉床边上优雅侧坐,拿起蓬松的狐尾看了看,微微点头:
“手艺真好,谢啦,不过我刚来就这么喧宾夺主,你们不会介意吧?”
左凌泉从弯弯绕绕的小道走上石崖,来到了顶端的石坪上。
心中所想,也是从那时起,从想当九宗继承人,彻底变成了想当左家的好儿媳妇。
“我们去哪儿?不是说去城里买间鲤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因为秋桃嘴甜,仇大小姐只针对灵烨,所以姜怡很喜欢这俩姐妹,为了展现气度,这种偷吃的场合,也把俩人拉上了。
“你老实点,别净想这些……天还没黑呢。”
话题说着说着,就有点飘了。
“想起我是前辈了?当年答应好,修炼时我不计较身份,平日里要把我当长辈看。结果可好,最后弄得修炼时把我当长辈看,图个突破禁忌的刺激;平日里反倒是不计较了,把我当小媳妇管。”
左凌泉被玉堂庇护,心里是一阵暖心感动。
??
上官灵烨双眸微瞪,抬手就掐住了左凌泉的腰眼:
“好啊你。喜新厌旧是吧?师尊的手绢都放后面,梅近水的放在第一个,你啥意思?”
吴清婉站在山崖边上,目送左凌泉的背影远去,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
天遁牌那头自然明白了这暗语的意思,没了回应。
吴清婉自然是喜欢,她做哪些东西,就是为了和灵烨抢修炼时间,谁脸皮薄放不开谁吃亏。
她在笑,笑的很好看。
左凌泉满眼笑意,松开捂住灵烨眼睛的手,等她回头打量时,就在红艳如火的唇瓣上亲了口:
吴清婉点了点头:“师父是有大毅力的人,能求长生却不求,返回故里在这小地方硬熬到寿终,称得上圣人二字。可惜我们这些当徒弟的,没有一个成器。”
团子这才满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推着小鱼干盒来到石崖边缘,开始‘自己吃鱼自己乐’,认真放起了哨。
吴清婉摇头道:“我也没教导你什么,就是陪你修炼了几次罢了……你教我还差不多,说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结果上来就无所不舔,那场面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上官灵烨瞧见这个山体裂缝,脸色便是一红,毕竟这使是开瓜的地方。
左凌泉忍痛辜负的堂堂大人的好意,还把她拉倒跟前,摆出龙精虎猛的神色:
“开什么玩笑,我堂堂仙帝之躯,要是能死在这里,岂不是成了笑话。”
吴清婉笑了下,又觉得自己好不正经,重新摆出了端庄长辈的神色。
“据我观察,这地方应该是九洲天地的‘卫星’,存在时间并不长,估摸是九洲天地失去平衡后乱飘,从无尽太虚中捕获的小世界,因为有点规模,没被扯碎变成九洲天地的养料,但灵气被抽干了。现在天地恢复平衡,九洲自给自足,此地自然开始灵气复苏,不过天地演变的速度很慢,估摸得三五百年才能瞧出点效果。”
“姜怡她们都在栖凰谷参观,宝儿大人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剑侠很英俊,谈吐也沉稳中不失风趣,看起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谦谦君子。
吴清婉在木屋里,换好了左凌泉最喜欢的黑丝吊带袜,和同色调的镂空间鲤,把成熟女人的韵味展现到了极致,然后又在身上套了一件白洁素雅的长裙,遮的严严实实,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就好似端庄保守的禁欲系长辈。
“左大壮,你……你们……上官灵烨!你不害臊呀?”
左凌泉微微附身,直接搂着灵烨的臀儿,把她背在了背上,犹如跨入时光长河的仙界至圣,跨入空间裂口,缓步行走于虚空之间,看着脚下山河变幻:
她当时觉得这样的人太普通了,除开容貌俊朗、会点剑术,其他品质都是烂大街,过目既忘,想不通师尊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人,作为接班人的候选人。
“嗯?小姨,怎么啦?”
“死婆娘你……”
真大……
那个年轻剑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身边人。外人看来,这些是缺点,是沉迷女色、胸无大志;而作为身边人,能感受到却是万般宠爱集与一身,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被溺爱的美好。
上官灵烨抬起手来,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簌簌江风吹拂着华美长裙,金红夕阳洒在了明艳动人的侧脸上,澄澈双眸较之初见时的孤高与淡漠,多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看起来便像是凭栏望月思念情郎的小女人。
毕竟以前在修行道,受限于阅历道行,左凌泉不让她出手,在姑娘们间比较弱势;而回到左家,开始一家人的家长里短,情况就不一样了。
左凌泉拉着清婉,微笑道:“不是,我是说婉婉。本事又不是光看个人战力,仇尊主一仗没打,不照样是九宗辈分最高的仙尊。你能认真领路把我带出来,就是真本事,世上小宗门多的去了,你看有几个和你一样,能起死回生强行盘活的?”
“……”
众多姑娘见场面这么大,也有点担心左凌泉的身板儿,没有接话。
左凌泉和婉婉在一起这么久,岂会不明白意思,拉着清婉的手往水帘洞走去:
“走进去看看,这可是我待过的第一个‘洞府’,来都来了,不打个坐未免遗憾……”
以前她觉得这些想法,有点‘不务正业’,太小家子气;但等到老祖也入了局,慢慢从至高无上的女武神,变成被凌泉欺负的哼哼唧唧的小女人,她才明白自己只是走快了些而已;若是有机会成为情郎背后的小女人,没有谁愿意肩抗重担独自前行。
石崖上的温婉美人,很快从崖畔现身,首先入眼的是规模惊人的沉甸甸,低头才能看到半张被倒扣海碗遮挡的娇柔脸颊。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是有点忘了,婉婉要不帮我回忆下?”
但可惜的是,她在找到这些缺点的过程中,早已不知不觉沦陷在了其中。
收拾完之后,清婉对着镜子左右转身,又上下踮了踮脚,确定凌泉扛不住一息时间后,才满意点头,出门走向了不远处的水帘洞。
?!
天啦……
路上转头看向下方的那件小院,回想起当年在同样月色下,壮着胆子走过去的场景,吴清婉脸色不易察觉的红了下,但想到之后差点被玩坏的不堪回首,又是眼神儿微凶。
而经历这一切起起伏伏后,她从只知道长生的淡漠少女,成长为了真正的女人;心里不在有那么多想法,有的只是看淡是非后的云淡风轻,看起来无所事事闲下来了,但却无比充实,毕竟她现在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活着,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身而为人’的点点滴滴。
“天还没黑,猴急什么。灵烨在那边,把她叫过来吧,免得她闲着无聊,半夜过来说我吃独食,我还理亏。”
不过也说不准……
情丝便是如此,起头时不掐掉,种子种在了心里,便斩不断了,她是如此,师尊也是如此。
梅仙君好巧不巧,是凌泉最后一个女人,手腕之强硬前所未见,心智、脸皮厚度都在家里拔尖儿,刚进门就展现出了‘大姐之姿’,开始接灵烨‘后宅一霸’的班儿,弄得灵烨都压力山大,偷偷跑来向她求和,共御外敌。
上官灵烨靠在清婉怀里,笑意盈盈:
上官灵烨眨了眨眼睛:“去哪儿逛?”
姜怡拉倒几个帮手,这时候气势也起来了:
“没错,这可是我的地盘,你说话再不客气,待会我们联手拾掇你。”
而今天,吴清婉却破例在日暮之前,抬手伸了个懒腰。
“我们岂会介意,瓜瓜和秋桃应该还没玩过,梅仙君若是愿意,刚好给她们示范一下。”
话没说完,就被左凌泉抱了回来:
白猫抬起脑袋,下巴放在灵烨的手腕上,望向天边的半轮红日。
团子孤零零站在石门之外,摊开翅膀,奶娘全在里面,它在外面,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左凌泉听着柔声细语,已经有点飘了,维持着谦谦君子的神色,站在门口打量,很快看着姜怡偷偷摸摸,拉着秋桃和瓜瓜走了过来,小冷竹也低头跟在后面。
以前让姜怡在宫里帮忙,她跟着出门游历,其实没抱着不当人偷家的念头,只认为自己是正常出差。
踏踏——
团子有些委屈,开始用小爪爪踹门。
吴清婉知道进去了,就是左凌泉打坐,她面对面坐莲,眼神儿有点迟疑,想了想道:
“当徒弟的要孝顺,师尊都爬不起来了,我自然要在跟前陪床。”
吴清婉胡思乱想间,忽然想起了梅大仙君。
石坪上木屋依旧,隐隐能看到藏在瀑布后的‘水帘洞’。
不过这些直接说太腻歪,眼见胸脯一轻,吴清婉在左凌泉不安分的手上打了下:
左凌泉孤身走过林间小道,认真看着熟悉的景物。栖凰谷留下的记忆很多,虽然没有在外游历时那么荡气回肠,但身处底层无依无靠独面险境时的紧迫,却比外面的仙魔大战要让人记忆犹新。
吴清婉看向石室外,见凌泉尚未回来,想了想,取出了天遁牌,凑到跟前小声道:
“姜怡。”
谢秋桃一愣,继而脸色涨红,摇头如团子:
“不行不行,这么多人,我才不演,你可以让梅仙君亲自演吗,肯定有意思。”
短暂交谈间,已经黄昏日暮,夕阳挂在了西边的崖壁之上。
吴清婉觉得这浪蹄子是有点厉害,她笑盈盈道:
左凌泉笑意盈盈,抱着清婉柔声道:
“不敢归不敢,事后婉婉喜不喜欢这样?”
左凌泉呵呵笑了声,背着灵烨,走过无数大小洞天,看遍了人间浮世,又回到了九洲天地,来到了剑皇城附近。
吴清婉穿着一袭云白长裙,姿态优雅娴静,走进木屋之中,整理着老物件,柔声道:
“梅仙君觉得栖凰谷的布局一般,亲自操刀在大殿里重新勾画;黄伯母也过来了,秋桃她们都在那边,你不去看看?”
吴清婉瞧见此景,稍显无奈,只说了句:
“凌泉,上来吧。”
能有今天的看透世事,离不开师尊的暗中指引,那个把她强行拉入凡间的色胚相公,自然也功不可没。
不过嘴上还是帮师尊解了下围:
“清婉,你不是好这口吗,和师尊一起戴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