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算是彻底放下肩头扛了三千年的担子，回归乡里，重新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人，有家有业有父有母，也有丈夫和兄弟姐妹。
“感觉皮肤不够润，想吃龟苓膏养养，后面最大那只玄龟年份足，你去熬吧。”
左凌泉走在两人之间，没有插话，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团子身上。
梅近水抬起手儿，在莹莹姐身后打了下：
“又没大没小了是吧？昨天不是为师替你挡灾，你不知得哭成什么样，就这么没心没肺？”
上官玉堂不觉得有人能把她欺负哭，但这地方确实得留着。
左凌泉隔着墙壁，略微打量一眼，可见二叔吴尊义、亲家仇泊月、瓜瓜的舅舅黄御河等全在其中。
？！
左凌泉一愣，深沉肃穆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古怪了。
左凌泉去奎炳洲算是公务出差，在安置好黄粱福地折返后，先行来到了向阳山的正殿，向堂堂大人复命。
“什么龙王？”
“那倒没有，敢笑话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怎么了？要帮忙吗？”
汤静煣快步来到跟前，直接就抱住了左凌泉的胳膊，在他身上摸了摸，看上次大战的伤好了没有，同时回应：
“我把身体借你用，不是帮忙？你给我银子了？”
“我瞧梅近水，和你流落永远之地后，对你态度有所变化，似乎还想进门……”
？
“略略略~小胖鸡仔儿，出不来了吧？”
左凌泉察觉不妙，迅速收手，改为正儿八经模样，和玉堂十指相扣。
汤静煣也是羞答答严阵以待。
“不还有我吗，只要你不胳膊肘往那边拐，她就算有通天手腕，到了家里也得给我老实相夫教子，其他人也一样……”
“呃什么？”
上官玉堂遥遥瞧见此景，话语停下，眼底闪过了一抹恍惚。
“叽叽叽……”
这一次回去，就是真的新媳妇进门，彻底成了左家人。
“嗯，大丈夫做事，要雷厉风行，嘶……”
“婆娘，你这话有点狂呀，真把自己当老大了？这几天我们给你帮忙，刚完事儿你就在这里过河拆桥，不合适吧？”
悬空阁楼和满载灵龟的渡船，在海边的玄武台停下，祭海高台后的广袤大地，已经破土开始打地基，很多坤极宗的修士，在其中忙活。
小母龙很是皮，直接趴在了玉堂背上，抱着脖子让背着，继续道：
仇大小姐的祖宗仇泊月，按道行、年纪算，得坐在门口；按宗门规模算的话，进大殿都勉强，但此时却被诸多道友强行推到了第一排坐着，和道家掌教等庞然巨物并肩。
汤静煣和老祖心有灵犀，感觉到了玉堂心底的复杂情绪，也跟着飞起来，带着团子一起跟在了身边。
“女人说私房话，你也要听？”
上官玉堂本想做出威严模样，振一振妻纲，但打完仗就忙活到现在，实在有点提不起劲儿，就转而道：
“叽……”
春日暖阳，洒在郁郁葱葱的山野之间。
曾经咬着牙摸爬滚打，在四海寻寻觅觅，想寻找‘归乡’的路途，却频频碰壁，直到走到九洲之巅看开了，依一无所获。
左凌泉在大殿后观望，算是陪着玉堂。约莫过了半天的时间，玉堂说完了告诫九洲群雄的闭幕词，就起身退朝，来到了壁画之后。
“让你笑，被赶出来了吧？本龙是仙兵，不饿，看你咋办……”
向阳山外依旧人满为患，殿前广场上站的都全是仙家老祖，老陆便以‘镇阳山’老祖的身份位列其中。
梅近水撩起长发，披在了背后，缓步走到跟前，略显调侃的扫了一眼：
“左公子，这就起不来啦？”
所以仇泊月如今的称呼很特殊，所有修士都叫‘仇仙丈’，取自‘国丈’之意。
但左凌泉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时候的玉堂不到十岁，不识字也没出过大山，路上吃了多少苦、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活下来，常人根本想象不到。
左凌泉关上了房门，来到躺在一起的姐妹之前，伸展了一下筋骨：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在莹莹姐还是宠相公的，知道师尊在调侃他，连忙帮忙解围：
“你还不够润？再补小心和灵烨一样变成龙王。”
上官玉堂秉承着自我风格，认真放着豪言，意思约莫就是——我不争什么老大，但家里面，没人能把我当老二，都得听我的……
左凌泉被玉堂拉着，翱翔于天际，可见下方光影变幻，山河江海无声倒退，不过片刻间，就路过了绝剑崖、荒骨滩、春潮湖、八臂玄门、落剑山……
故事很有趣。
“你已经让她进门了？就出去这几天？”
汤静煣本来沉寂在归乡的意境中，听见这话眼神儿不对了，连忙起身跑进屋里:
“骚婆娘，我还以为你真是出来散心，原来是背着灵烨她们打这主意。就你那‘风吹即化’的体格，还这么狂让小左帮你发泄？待会泄的哭哭啼啼，你别求饶。”
汤静煣很自觉的踢掉鞋子，躺在了玉堂跟前：
“你待会就等着后悔吧，放心，姐有分寸，你真后悔的时候，帮你挡两刀。”
郎情妾意、欢声笑语，不过转瞬间，就把埋葬苦难与荒芜的深山老林，变成了春意浓浓的桃源。
“那能一样吗？你是借给我行房，你自己也偷偷舒坦；我是借给你办公事，到现在还心力憔悴着……”
而如今的‘归乡’，却来的这么突然，仿佛幼年失去的一切，都在自然而然之间回来了。
梅近水在床榻边坐下，用薄被盖住顾头不顾腚的莹莹，平淡道：
“你那么飘，为了不让你扫兴，自然得满足你。现在都完事了，想要我改口，可没那么容易，没个十几首诗词……”
上官玉堂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着小母龙讲述曾经的辛酸苦辣，沿着海岸线飞了良久后，终于在一片山岭中停了下来。
小母龙跟着玉堂飘向小院，用手指向几里开外的一个山坡：
“本龙就是在哪里被堂堂逮住的。好家伙，硬守了本龙几个时辰……”
团子很讨厌小母龙，见到就开始炸毛，变成红团团，要用火喷小母龙，可惜被老娘捏住了嘴。
大陆半数都是干旱的沙漠，只在靠海的一线，有着山脉和绿野，动物和植物都很稀疏，些许村寨散落在深山老林里，距离很远才能瞧见规模不大的城池。
汤静煣不搭理团子的求救，笑着回应：“一辈子长着，有落就有起，有苦辣就有酸甜，哪有一直苦的道理。这地方好好留着吧，万一以后你在家里被欺负哭了，好歹有个娘家回。”
左凌泉话没说完，就被堂堂掐住了老腰，连忙抬手讨饶。
……
左凌泉走在跟前，搂住玉堂的肩膀，抬手伸向沉甸甸的地方：
“累坏了吧？我给你放松放松……”
左凌泉经历大波大浪后，快飘到天上去的心绪还没压下来，躺在枕头上，望着幔帐顶端，看似平静，实则嘴角的笑意看起来有点傻乎乎，肯定还在回味着昨夜‘赛神仙’的余韵。
而如今的背后，多了一个港湾。
“灵烨不一定斗得过近水……”
装睡的莹莹姐，拉开薄被露出残存红晕的脸颊，怒目道：
“我又不是丫鬟，你自己不会伺候他穿衣裳？还让我来……”
上官玉堂几句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就出现在大殿后游廊之中，遥遥开口道：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玉堂想彻彻底底的发泄一次，给曾经压抑的过往画上一个句号，他这当男人的自然不能拒绝。
三人一鸟，无声观赏着浩渺天地的美景，等大陆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大陆上。
以玉堂的气场，确实能镇住宅子里大半姑娘，但梅近水存疑，还有一个则是完全不听话。
啊？
左凌泉表情一僵，暗道：最大那只龟，可是谢伯母的灵宠，他要是拿来熬龟苓膏，怕是得和桃桃有缘无分……
她这辈子没退过一步，并非不怕，而是数次想回头，背后却只有空无一物的绝望和悲凉。
左凌泉未曾来过这片海域，只觉得这边比北方稍微热一些，才阳春二月，所见的海岛，已经绿树成荫。
左凌泉和静煣坐在跟前，没有打扰玉堂。
？！
左凌泉回过神来，忙的坐起身来，笑道：
“怎么可能起不来，只是躺着放松一下。嗯……还叫左公子？昨晚不都改口叫好相公了嘛。”
“走走走，本龙带你去找果子吃，记得前面有蛇信果，又酸又甜，特别好吃……”
崔莹莹想凑到师尊耳边解释，左凌泉在跟前听着，又有点不大好意思。
上官玉堂消失在人前，那股如日中天的气势就收敛了起来，缓步走向后方，舒了口气：
“终于忙完了，回家吧。”
飞在前面的上官玉堂，低头仔细看着下方的一草一木，飞的速度慢了些，可能是在回想着幼年穿着草鞋，提着铁棍，小心翼翼走过的每一步。
但一座小山的山腰上，却能看到一座农家小院，周边有菜地和篱笆围墙，院子后面还有一座老坟，坟前立着无字碑。
上官玉堂个子很高，坐在幼年记忆中的小板凳上，姿势和坐在地上区别不大，不过眼神很认真，应该在回忆着，幼年刚开始有记忆时，坐在这里望着山外，幻想山后面是什么的场景。
好在屋中人很机警，不过片刻，就一指头把敦实丫头崩到了对面的山头。
“叽~”
从永夜之地折返后忙活至今，繁重公务已经接近尾声，上官玉堂还在正殿里开会，而后面担任幕僚的姑娘们则清闲了些，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买纪念品，准备返乡。
……
春风徐徐间，敦实丫头扛着小木棍，带着蹦蹦跳跳的大白鸟，走向草长莺飞的山间。
此情此景，和当年那个四岁小丫头，带着小母蛇进山采果子的场景，如出一辙。
也是在这一刻，肩抗苍天脚撑大地，孤苦无依咬牙走了几千年的小丫头，真的回了家，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