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夜宿谢家

黄昏日暮，一场春雨落在苍沙河早已干枯的古河道上，山坳间的溪涧重新出现，往河道汇聚，一条横贯南北的入海大江，以不急不缓的速度缓缓成型。

悬空阁楼飘过云海，直至抵达九宫山的上空，才无声坠入雨幕，朝着已经撤去封锁的苍沙古河行进。

阁楼上，左凌泉依栏眺望在春雨中复苏的大地，脑海里回想着上次过来，谢秋桃在下面的森林里哭鼻子，以及‘大壮与瓜瓜’的荒诞梦境。

记得上次，瓜瓜还不知道下面给他吃是什么意思，而如今，他已经知道瓜瓜下面真好吃了……

重温故地，左凌泉的思绪，不知不觉间有点飘。

梅近水在琴台旁侧坐，本来和崔莹莹聊着闲话家常，余光发现左凌泉眼神不怎么正经，开口道：

“左公子~又在想什么呢？”

崔莹莹对疯批师尊毫无办法，反正有上官师徒在前面顶着，她也懒得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只把心思放在和师尊重归于好的温馨之上。

不过对于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左凌泉，崔莹莹还是有点小意见，直接开口道：

“他能想什么？无非晚上把我俩放一块呗，你自己非要进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他可不像你想象的那般正经……”

左凌泉满头黑线，不去看就知道这俩货是谁，他根本没看着寡妇洗澡，自然也不想跑去深挖自己的黑历史。

左凌泉倒是很坦然，走到床前，褪去鞋子盘坐，做出打坐的模样，拍了拍身边：

“过来打坐吧，别瞎想。”

左凌泉听到这个，才想起来那条怂逼蛇祖，含笑道：

“玄邺被请去东洲，目前在伏龙山做客。战事已经了结，等战后事务交接完，应该就能折返。”

三人沿途闲聊，不出片刻，就来到了后宅的一间庭院里。

谢秋桃看着左凌泉笨拙的演技，也忍不住嗤笑出声，不过反应极快，又连忙压住笑意，重新做出妖女的模样，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左凌泉。

左凌泉实在憋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左凌泉只是过来陪秋桃回娘家，从悬空阁楼中下来，瞧见此景，只能摆出公务出差的模样，上前和奎炳洲群雄交涉；梅近水是九洲三元老之一，此行出来追男人是私事，不想公开露面，就没有现身，直接带着崔莹莹去了玄武湖畔。

干……

而后自然是求锤得锤，再无音讯。

“敢情在黄粱福地，这算啥？照你这么说，我还和左剑仙一起看过寡妇洗澡呢……”

“呵呵……”

左凌泉浑身一震，正儿八经的面色顿时绷不住了，眼神惊喜中带着三分错愕，下意识望向正人君子不该瞄的地方。

团子则躺在棋榻的软枕上，小爪爪朝天呼呼大睡。

左凌泉众人近前，谢秋桃就跑到了丈母娘谢温和老爹跟前，仇大小姐则跟着他，装作随从。但在场只要眼睛不瞎，就明白曾经老剑神的外孙女，和‘当代剑神’是什么关系。

左凌泉差点没憋住，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挺像的。”

“……”

在场的仙家枭雄，基本上都被左凌泉打过，心里哪敢不服气，见左凌泉不记仇，气氛自然就活跃了起来。

稍微过了片刻，打扮好了的谢秋桃，就从屏风后面蹦了出来：

谢秋桃迟疑稍许，转过身来，左右看了看：

“无耻小贼，你对我做了什么？”

比我还好色？

左凌泉半点不信，接过秋桃手里崭新的书本打量：

“什么无敌种马文，正经人谁看这些……”

左凌泉左右看了看，取出了一个酒壶，到了一杯，做出听戏的富家公子姿态，点头：

“嗯哼~”

说着就凑向秋桃红彤彤的脸蛋儿。

谢温打开房门，里面是陈设一新的客屋，旁边则是睡房，从摆设来看是今天刚刚装点好的。

“哼！这有什么不敢的……”左凌泉抬起手来，做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然。

谢秋桃一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把书抢过来：

谢秋桃尽力做出老气横秋的模样，念叨开场白。

谢秋桃进屋就是脚步一顿，表情怪怪的。

说话间，谢温的脚步就消失在了庭院之外。

梅近水笑盈盈回应道：

“是吗？我还想着，你若真寻思把我和莹莹放一块儿，晚上咱们仨就睡一起，好好聊聊。看来是我们师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实在辛苦左公子了，秋桃不顶用，啥事儿没干成，重建玄武台营救爹娘，都是左公子一手操办，我这当娘的，都不知道如何感谢……”

梅近水在雨中撑着梅伞，犹如亭亭玉立的书香小姐——顺带一提，梅近水依旧穿着点缀梅的黑色裙装，踩着红底高跟鞋，裙子里面是骚气十足的吊带黑丝。

“嗯？”

？！

谢秋桃羞答答的表情一愣，继而难以置信道：

说罢，就准备出门。

但谢秋桃还没调笑玩，就撞在了老娘背上，她回过头来，却见老娘站在门口，用一副‘真不懂事儿’的眼神看着她：

“大晚上不睡觉，跟着我做什么？”

左凌泉到了丈母娘家里，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谢伯母安排他和瓜瓜住一屋，至于和近水、莹莹睡一起，他想想都觉得太刺激，更不好当着谢伯母面说了。

“我怎么会想这些。此地生机勃勃、万物复苏，料想不过几年，就能变成一片鱼米之乡，福泽此地百姓……”

左凌泉连忙摇头：“怎么会呢，秋桃可是一向乖巧能干。”

所以谢秋桃犹豫了下，还是羞羞把书拿过来，略微看了下：

左凌泉表情意味深长，有点走不动道，但梅近水这眼神儿语气，明显是有点羞愤了，再讨论白玉老虎的事儿，指定生气，于是他就打了个哈哈，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离开了露台：

“好，我下去看看，你们慢慢聊。”

“……？”

修士虽说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但客人登门，总不能坐在一起聊两句就让人走，连个休息的地方都不给。

灯火幽幽的房间里，响起一声惊慌失措的轻呼。

“谢伯母是真客气。”

左凌泉从北狩洲出发时，已经让二叔通过天遁塔和这边联系过，此时谢温夫妇，还有老熟人荀明樟、徐元峰、付尨、狼骇这些仙道巨擘，都站在玄武湖外恭迎仙帝莅临，场面很大。

左凌泉捏了捏秋桃的脸蛋儿，示意她开始。

但可惜，梅近水和崔莹莹都不是傻丫头，哪里会信这些官话。

谢秋桃十分乖巧，抱着老娘的胳膊，低头不说话。

谢秋桃很想念一晚上前面的水文，把这一劫躲过去，但水太久，面前唯一的听众怕是要弃书去找瓜瓜姐，所以想想还是算了。

“看书要有始有终，不能猴急，直接跳关键情节，没有前因后果，看起来有啥意思？”

左凌泉看着秋桃发蒙的背影，有点好笑：

谢秋桃犹豫了下，轻手轻脚走到跟前，褪去绣小鞋，小声吐槽：

“我说说怎么了吗？你都不计较身份下嫁了，这不迟早……诶？你掏戒尺做什么？我都三千多岁了，你再打我试试？”

？！

谢秋桃脸色猛地一红，想开门：

“娘，我和你再说会儿话，你……”

“我有必要说假话？第一次不认识，左剑仙吃着包子，唰唰两刀把我砍死；第二次我不服，我吃着包子，唰唰又被两刀砍死……”

这一下声情并茂，但也是措不及防。

谢秋桃也小声补充：“是啊，家里面就属我最乖，从来不为难左公子……哎呦~”

左凌泉翻开几页，觉得还真挺有意思，不过前月下的，放着大姑娘不管，抱着闲书啃，显然有点不合适。

梅近水坏姐姐般的笑容一僵，迅速抬手捂住了好徒儿的樱桃小口，望向左凌泉，微微眯眼：

“左公子，你可以出去了。”

左凌泉胡思乱想，直至走到二楼客厅的门口，才把杂念藏近心底，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开口道：

左凌泉走在身后，神色坦然而平静，回应道：

“是啊，婚期尚未定好，不过肯定就在今年，到时候我再去北狩洲，接岳父岳母过来。”

癞蛤蟆？

左凌泉满头黑线，不过见瓜瓜被哄得挺开心，也就不弹秋桃脑瓜崩了。

两个女人在客厅里聊着过往的酸甜苦辣，左凌泉阅历太短，也插不上啥话，只是宁静旁听。

左凌泉自然不猴急，靠在床头安静等待，自斟自饮。

谢秋桃脸色红的吓人，见此连忙把衣襟抱住，做出不满模样：

左凌泉脸皮其实也没厚到直接在幔帐之间舞剑的地步，他柔声道：

“呀——”

“是啊娘，你当时没看到，我手里琵琶一响，天魔满地打滚儿，和团子闹着要小鱼干似得……诶？团子呢？”

左凌泉情商不算高，但也不是智障，怎么可能这时候乱跑。他转身走进里屋：

继而便是小姑娘的羞涩言语：

“算了算了，我不演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滋滋……

谢秋桃麻溜起身，把没睡醒的团子抱在怀里，笑嘻嘻的道：

“这说明左公子把仇师姐当天鹅嘛。”

“嗯，开始吧。”

“口误吗……”

谢伯母把这些灵龟当孩子养，瞧见此景，难免欲言又止；秋桃则是大眼睛一瞪，跑过去把团子抱起来：

“造反呀你？不想吃晚饭了是吧？”

团子则迈着八字步跟在身边，“叽叽叽……”陪着唠嗑，估计在说——阿骚，你可算想通了，鸟鸟出了这么大力，是不是得奖励几座小鱼干山意思一下……

谢秋桃眨了眨眼，一脸蒙逼！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左凌泉微笑道：“谢伯母不用着急，明天还得去天帝城重建黄粱福地，等事情忙完才会动身，谢伯母慢慢安排便是。”

谢秋桃以同样的姿势，在床榻上盘坐下来，肩并肩距离很近，淡淡的清香传入了左凌泉的鼻尖。

听见左凌泉改口叫岳母，谢温满是笑意：

“秋桃这娃儿从小就调皮，到现在也不像个大姑娘，以后若是在家里调皮捣蛋，你可得照顾一下，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我来管教她。”

梅近水和崔莹莹先行过来，此时师徒俩撑着油纸伞，在湖畔闲庭信步观赏雨景。

谢秋桃面带甜甜笑意，凑到跟前：

“噗——……”

崔莹莹觉得这话术可以，就搭腔道：

“是啊，伱既然心系此地百姓，那就算了，你今晚上好好去民间走访，考察此地民生吧。本来我还想让你看看师尊与众不同的地方呢，师尊和静煣一样，是没毛的老虎，你知道不？”

“分内之事罢了，谢伯母不必这么客气，而且秋桃可不是不顶用，一路来出的力很多，在永夜之地打天魔，更是威风……”

左凌泉尽力想做出关乎民生的仙帝姿态。

说实话，‘桃尊主’的名号，在东洲都排二线，并不怎么响亮。

“？！”

左凌泉回过神来，连忙轻咳一声，正儿八经道：

“嗯……我是说，本剑仙道心似铁，再吓人，都不会退避半分。不说看到，你就算把此等凶器，凑到我脸上，我都不会退半分！”

谢秋桃明白了意思——就是想看剑仙大战妖女的正戏呗。

“嗯……”

“啥下回，这才刚开始，坐好。”

在和奎炳洲豪雄交涉完后，左凌泉就与众人告辞，和谢父谢母一起，前往玄武湖畔的宅院。

“我还没解开，你怎么这样……你要不为所动，视若无物，书上这么写的。照你这么来，怕是三息时间都扛不住，还和梅姓妖女拉扯啥？”

左凌泉想尽力做出目不斜视的眼神，但这实在太为难阿泉了，根本做不到。

“上回书说到，左大剑仙一觉醒来，惊觉自己遗落无名洞天，而那名声显赫的邪道妖女，就躺在身前咫尺之地……”

“上次念的不够投入，这次有参考，你要身临其境，嗯……画上怎么来，你就怎么来。”

谢温摇头轻笑，看了眼走在湖畔的两个陌生姑娘，微微一愣，继而就目露惊喜，连忙上前，躬身一礼：

“梅仙君，您怎么也来了？”

但谢秋桃圆脸大眼睛，身段儿也不高，嗓音还很甜，御姐份儿半点没展现出来，看起来特别出戏。

左凌泉非常擅长这个，在床榻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左凌泉觉得桃桃太高估他了，实际上他一息时间都扛不住，无论面对近水还是面前的桃桃。

他眼神望向团子，又移回来，然后又忍不住望向团子，如此反复，最后不得不瞎编圆场：

左凌泉被惊了一跳，下意识抬起手来：

“我没做什么呀，这不听戏吗？”

狼骇一听这话，就知道玄邺被扣在了伏龙山镇妖塔做客，这几年过的恐怕不是很滋润；但命还在就行了，它也不好多说，连连点头称是。

左凌泉和秋桃瓜瓜，瞧见两人如此客气，难免有点意外。

谢秋桃笑着说了两句，左右查看，忽然发现团子不见了。

“叽~”

“……”

谢秋桃眨了眨眼睛，脸儿慢慢红了：

“这怕是不太好吧？”

左凌泉目不转睛，望着胖胖的团子，喉头微动。

“开什么玩笑，我要出了门，你娘肯定不把你许配给我了。”

虽然秋桃年纪可能比瓜瓜灵烨都大，但身上少女气很纯正，身着白色上衣，配以桃红色的褶裙，柔顺黑发扎成了很可爱的款式，没有戴耳坠珠钗，也不施粉黛，看起来就是一个刚刚张开的二八少女。

谢秋桃明白意思，但是完全不敢，蹙眉道：

当年商寅想用集合神祇之力方式，打开长生道，四处寻找神祇血脉的修士配合。

本来这场景很温馨可爱，并没有什么特别。

客厅里，仇大小姐和谢秋桃棋案两侧坐着，但并未下棋，而是看着一面‘水中月’，里面有奎炳洲的仙子跳肚皮舞，两人估计是在学。

但每个人适合什么衣裳，得看容貌、气质、形体，和自身气质不符的话，就会显得很突兀。

直到左凌泉耐人寻味的目光，望向她腿根，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所以秋桃就“咦~”了一声，触电似的把书放回了左凌泉怀里：

“左公子，你怎么看这些呀？这画也太……”

看美人弹琵琶，确实是一种享受，秋桃弹的也确实不错，就是太嗨，和当前气氛不搭。

“这可是梅仙君亲手画的，你觉得不好的话，我明天和她说一声。”

两个人气质、身材，是一点都搭不上，秋桃穿着这身裙子，怎么看都像是调皮女儿，穿着娘亲的衣裳出来溜达。

“我这不是看过了嘛，温习第二遍。关键情节才能显出真功夫，来吧来吧。”

九洲恢复一统，各洲的变化都很大，原本身陷敌营的修士，都恢复了自由身，谢温夫妇在玄武湖收取了不少弟子，如今自然要带着弟子返乡重建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