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福祸相依

东华城沿江而建，作为一国都城，又是南北交通枢纽，白鹿江航道昼夜不息，时时刻刻都有船只进入临河坊的水门。

月上枝头，码头小街的汤家酒肆里，几个熟客推杯换盏，汤静煣日复一日地在其中兜兜转转，没人注意到，一艘小商船，无声无息地飘过了门外的宽阔河道。

商船不算大，但吃水很深，上面无灯无火，用麻布遮盖了整个船舱，看起来是满载着货物。

船尾站了个身披蓑衣的船公，手持竹篙，将船驶向了京城深处。

东华城内河道四通八达，能抵达任何一座坊市。

商船在河道内前行很久，最终来到最繁华的长宁坊，在僻静处停靠了下来。

夜色幽幽，远处杏街的青楼酒肆里，隐隐传来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

身披蓑衣的船公放下竹篙，走到船首盘坐，安静等待了片刻，一辆小马车便在岸边停了下来。

马车上的车夫，腰间佩刀，下车后便开始在周边巡视。

车厢内，户部尚书王峥，弓腰走了出来，身上穿的是寻常员外袍，下车先是在周边看了两眼，才快步走下河畔阶梯，来到了商船上，在麻布遮盖的船舱上打量：

“赵泽，这次是什么东西？”

“那行，王大人慢走。”

赵泽想了想，又看向船舱：“要不把这金毛吼，放那驸马家里面？死于横祸，你们公主总找不到借口吧？”

片刻闲谈后，玉牌流光消失。

王峥说到这里，又看向船舱：

“一无所获，好苗子倒是有一个，年仅十七岁，体魄接近炼气十二重，破境只差临门一脚，感觉未来成就比你高。”

想去找曾经的红颜知己，看到的只是孤坟一座。

“嗷——”

路很难走，兜兜转转十余载，才找到了一座能入门的仙山。

老陆走到跟前蹲下，在左云亭脸上拍了拍：

老陆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看向了外面的俗世城池。

老陆收起玉牌，回过身来，却发现躺在桌案上的左云亭，已经钻到了桌子底下打起了呼噜。

他把一个修士能经历的事儿都经历了一遍，可最后才发现，他终究是人，还是没修成仙。

“年底九宗交换门徒，你想办法走动，让惊露台给此地三个名额，看能否引出那个剑客；顺便也刺激一下那好苗子，看能不能助其破境……”

只是老陆正欲悄然出手之际，忽然天旋地转。

赵泽目送马车离去后，解开了遮挡船舱的麻布。

青楼之中，暮气沉沉的老陆，目光停留在手中酒杯里。

要说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腰间这把剑了。

“毕竟是畜生，不通灵性，被人弄死很正常。这只厉害些，前面那条街人又多，发起疯来，咬死几十号人想来问题不大。”

老陆倒也不介意小辈的勾肩搭背，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案上，撑着左云亭下了楼梯。

王峥抬手摸了摸胡子，觉得这法子不错，他斟酌了下：

“这次就算了，放人家里太突兀，也不一定弄得死。我回去注意着，等有机会再通知你。”

以前他觉得自己生而为仙，一人一剑足矣，当断绝红尘。

老陆不知道是自己看走眼了，还是那个小辈早已离开，这样找下去肯定没了意义，为了节省时间，得引蛇出洞才行。

“王大人息怒，我等不也在想办法。你们国师岳平阳，好歹也是灵谷六重的老祖，比我们天尊道行还高，不知其境况，我等哪里敢肆无忌惮地暗中运作。万一岳平阳突然冒了出来，天尊可以拍屁股走人，我们这些徒子徒孙全得身死道消，这事儿急不来。”

赵泽思索了下，看向远处的皇城：

赵泽听见这话，便明白了意思：

“王大人是想让我等出手摆平此事？这个简单，姓名住处告知我即可，保准消失得干干净净。”

“明白。”

老陆本是农家少年郎，偶然在深山撞见仙人渡劫，知晓世上有仙。回到家未曾和父母道别，便带着一根行山杖和一腔热血，踏上了漫漫修行路。

“对了，这金毛吼真能壮阳？”

“知道啦，唉……都说了肯定是一个人……”

老陆故意往这边走，便是想让左云亭醒酒，此时目的达成，便以手指做剑，想顺势碾死祸害平民的小老虎。

醉成烂泥的左云亭，晃晃悠悠睁开眼，然后爬起来，勾着老陆的脖子：

“我没醉，继续继续……方才说到哪儿了？”

“唉，从人家园里挖苗子，等同于白嫖，还看个啥看？老陆啊，你这年纪大了，性子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一点不像个剑客。算了算了，要我办啥事儿？”

老娘临死前，依旧望向村口的眼神，和道侣‘携手同行’的约定……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就那么大点破地方，还能出现俩比我厉害的，你当我是路边上的白菜不成？不用找了，肯定就是那小子，直接带回来即可。”

行将就木却发现，他只不过是一个孤独终老的可怜人。

左云亭瞬间清醒，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杯中残酒，倒影出婀娜多姿的舞姬；琴箫鼓瑟，在耳边谱出一曲人间极乐。

老陆戴上了斗笠，转眼看向了杏街的阴暗处，牵着毛驴往那边走去。

“那行，待会缉捕司斩杀了，弄些过来，嗯……孝敬给李相。李相年纪大了，有时候力不从心很，正常……”

“金毛吼。”

“条件相差太远，不像，还得再看看。”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寿元将尽之前，摸到了一丝长生的契机；之后，便是意气风发的百年。

真气灌注，玉牌内暗藏的法阵亮起微光，不过片刻后，便传来回应；

“哎呦，老陆，我正陪惊露台的仙子喝酒呢。咋样？你说的那个天才找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