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收拾好瀑布下的小院,左凌泉与吴清婉告辞,离开了竹林。
时间刚到正午,左凌泉好不容易到了栖凰谷,也不急着返回京城,以熟悉环境为由,请小师姐带路,在栖凰谷内转转。
栖凰谷四面环山,只有谷口供人出入,内部面积不小,约莫五里方圆。
经小师姐讲述,栖凰谷最大的是掌门,也就是国师岳平阳。下设执剑房、戒律房、丹器房、典籍房、起居房五房,由五名师叔担任掌房,吴清婉便是丹器房的掌房。
栖凰谷弟子近三千人,五名掌房肯定教不过来,因此五房之下各有数名执事,负责给管理弟子及传道授业。
大概把栖凰谷能去的地方参观了一遍后,天色也逐渐转暗,一声春雷响彻云海,细细密密的春雨又落了下来。
左凌泉明天还得去起云台参选驸马,事先需要准备,没有久留,答谢小师姐后,骑马回到了东华城。
二月春雨如酥,白鹿江上千帆汇聚,自临河坊水门鱼贯而入,河畔小街自也热闹非凡,街边檐下随处可见避雨的行商走卒。
左凌泉进入城门后,刚好路过临河坊,回来路上尚未吃晚饭,便直接进入坊门,来到了汤家酒肆外。
船篷里,早上卖包子的妇人,小心翼翼藏着臃肿身形,和旁边的中年男人说着话:
“汤静煣肯定有了男人,咱们把陈家兄弟叫过来,现在就捉个现行,我看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还房契地契……”
“……”
汤静煣在酒肆里吐露心声,左凌泉坐在旁边认真聆听。
“就是那个小子,我早上亲眼瞧见他从汤静煣屋里出来……”
汤静煣闻声转过眼帘,瞧见窗口的左凌泉后,眸子微亮站起身来:
左凌泉没想到那妇人还和汤静煣有亲戚关系,一时间不好接话。
酒肆客满,左凌泉本欲无声离去,但又想打个招呼再走。
中年男人是陈家老四,长年在京城混迹,再不学无术也有了些眼力劲儿,并未听妇人的怂恿。他三角眼微眯,仔细打量酒肆中的左凌泉:
“这小子身上,穿的好像是云中锦的袍子,看质地少说上百两,家里肯定非富即贵,你可知道身份?”
捕快老张知道酒菜是给左凌泉准备,也没蹭饭的意思,拿起佩刀告辞道:
“公子先喝着,我出去巡趟街。”
汤静煣想了想,好像也是,便把怨气又发现在了那个妇人身上:
“那个死婆娘,是我四舅的姘头,本来是个勾栏窑姐儿,别的不行,就喜欢背后损人。”
只是,汤静煣对这些亲眷,并没有感到丝毫自得,甚至很反感:
“当年,我姥爷是陈家老大,打理着家中生意,临河坊有十几家铺子是我姥爷的,可惜我姥爷只有一个闺女,没有儿子。后来我爹进京赶考,遇上了我娘,两个人成了亲。
“左侍郎可是朝堂重臣,而且听说家境好的很,京城的宅子比宰相家都大,这家里公子娶妻纳妾,彩礼想来不会吝啬……”
“意思是不闹,上门说媒撮合他们俩?”
我二姥爷,也就是陈茂德,有好几个儿子,都不怎么争气。我姥爷一走,陈家人自然就看上了我家的产业,说我娘是嫁出去的外姓人,要把产业都收回去。
缉捕司主官,官比陈家大,陈家就此倒是敢不来强占了,但背地里还是不要脸,从十四岁起就四处给我张罗婚事,想让我嫁出去,好顺理成章把产业占了。
他收起了脸上的调笑,询问道:
“难不成有人说汤姐的闲话?我早上离开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街尾那边的包子铺里……”
那主官说,我娘是陈家人,我即便不姓陈也有陈家血脉,没出嫁又无长辈,无立身之本,陈家作为亲眷就得尽抚养之责,不能收回家产,否则有违公序良俗。
落日黄昏,河畔小街行人如织。
昨晚帮忙守夜,早晨又不辞而别,还不忘给酒钱,汤静煣都没送别感谢,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忙跑进了后屋,招呼道:
“有劳汤姐了。”
左凌泉送别后,又坐回了酒桌旁,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含笑道:
汤静煣看着面前的酒碗,稍微迟疑了下,才端起来和左凌泉碰了碰,小抿一口,轻声道:
“什么交情,你可别瞎说。这街上有些长舌妇最是讨厌,整天盯着别人门户说闲话,生怕别人家不出事儿……”
那场大火过后,我娘刚生下我又受了惊吓,不久后就走了;我爹为此得了心病,在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也走了;我被姥爷姥姥带着,起初还好,可自从姥爷姥姥驾鹤西去后,一切都变了。
傍晚时分小雨连绵,临河小街光线稍显昏暗,发黄的酒幡子在风雨中摇曳,酒肆里的四张酒桌上都坐了客人,昨天遇见的捕快老张也在其中。
左凌泉端着酒碗稍作回想,忽然想起早上离开的时候,街尾包子铺有个妇人看着他。
左凌泉认真听着,渐渐也明白了汤静煣的境遇,对陈家也有不耻和鄙夷:
左凌泉取了酒碗放在汤静煣面前,也给她倒了一碗酒:
这些委屈事儿,也不知在汤静煣心里憋了多少年,端着小酒碗絮絮叨叨,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