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且诡异。

眼前的景象，与裴先生所画一模一样，那斜出的桃树，枝枝杈杈都如出一辙。

“这里就是传说中与世隔绝的桃庄么？我听面摊的老板说过，曾经有一位身经百战的大王战死于桃山，他的族人将他的尸骨和无数宝藏一起埋葬于悬崖峭壁之间，并世代相守，桃庄便是守陵人的后代。不知道这些传说是真是假？”

凌岸摇了摇头，“大王冢的传说不知真假，但桃庄并不是传说，户册有载，这里常年生活着二百三十五人，他们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他们虽然隐居于山中，但也并不是完全与世隔绝，也与山外人相互婚娶的。而且这个村庄是天下罕见的由女子说了算的，婚礼上必得是年高的老婆婆祝福，新人才算圆满。”

“真的？”顾不全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这等好地方？女子能当家作主？”

他点了点头：“裴夫人额上的桃妆让我想到了这里。我想，她应该就是桃庄的女子。裴先生的画也证明他来过这里，或者他亦是桃庄人，只是他们早年便离开了，至少是在桃庄出事之前吧。”

“数年前我因查案来过这个村庄，这里的老少妇孺皆和善可亲，女子明媚爱笑，那时候崖顶的野桃还是正常开在温暖时节的，女子们喜欢将桃瓣粘在额上或脸颊上，看起来个个都美艳动人。”

他笑着对顾不全说道：“那时候我就想，将来若有了心爱的女子，便领她来这里，春赏桃冬看雪，再生一群小娃，女娃娃额上粘上桃瓣，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围炉烹茶说着家常话……”

顾不全斜乜了眼来瞅他，“那时候天下第一神捕莅临桃庄，就没有哪位妙龄女子看上你？”

“有啊，不止一个。”他亦瞅着她，笑得坏坏的，“老婆婆对我说，娶了桃庄的女子，便要发誓一生忠诚于彼此，倘若违背了誓言，一定会让对方死得很难看，说到做到。我想了想，那还是算了。”

顾不全张着嘴半天没合拢来，他便哈哈哈地一阵大笑。

“你猜那时我为何会到桃庄来查案？就是因为桃庄女子将负心汉的头颅割下带回了桃庄，这才追查至此。他们都很善良，但并不可欺，尤其女子，既生得妩媚又个个都自带一股子豪气，这倒使我愿意相信他们是那位英勇大王的后人。”

不约而同地，她与他都想起了那位美艳动人的裴夫人。

那天裴氏夫妇先后到落雁坡来订制棺材的时候，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和，说话也客客气气优雅和善，却不知两人都暗藏杀机欲置对方于死地。

可是，为什么要选择成亲七周年的日子呢？成亲，是有多大的罪过吗？

他们一定也曾经非常相爱过，成亲的时候说过的誓言是要用生命来信守的，裴夫人当真是说到做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付出生命代价的，也包括她自己。

凌岸抚了抚顾不全的脑袋，说道：“成亲无罪，相爱也无罪。有罪的，是杀戮。若是不再爱了，和离亦可皆大欢喜，何必伤人又伤己？”

“倘若有一天你也不再喜欢我，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她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也会杀我吗？”他问道。

她摇了摇头：“对于你，有如果。对于我，没有如果。我喜欢你，一定不会伤害你，但我也一定会用你最痛的方式让你记住我。”

她笑着，说着最狠的话，“那就是，忘记你，就象你曾经忘记我一样。”

他拉过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指给她看对面峭壁上那株斜出的桃树。

“我就是从那里跳下悬崖的，在那棵树上挂了不知道多久，树枝断了才坠落下海。所以，我将它视做我的幸运树。现在，我指着幸运树发誓……嗯，我不想说别的，只告诉你，它在，我便在，它不在，我还在，因为，桃山永远都在。”

“这算什么誓言？”她嘟着嘴道。

“嗯，我其实想说，山无棱，天地合，海无边……”

“这一点也不象傻蛋，分明就是油嘴滑舌的凌岸。”

“那傻蛋应该怎么说？”

“傻蛋会说……”她想了想，“傻蛋会说，替我打一辈子棺材。”

呃……

“黑心老板。”凌岸抚额长叹，又问，“就只想着卖棺材，怎么就没想过当掌司夫人呢？”

“掌司夫人？”

“嗯。”凌岸道，“我爹爹在世时就是京兆神捕司的大掌司，自幼我便誓言一定要和爹爹一样当上掌司。等我成了掌司，你自然便是掌司夫人了呀。”

“掌司夫人。”顾不全念叨着，心中好生欢喜，又带着娇羞说道，“你是什么，我便是那什么夫人，都好好地活着就好。”

不管什么山无棱天地合，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

当初她在海边救活他的时候，可没想过当掌司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