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急急如律令(一)
枫叶镇从西到东人山人海。
里正父子被官差押走的时候,兀自相互指责对方,却丝毫未见悔意,倒是惦记着那百两银子,还问可否带进牢里买些吃喝。
陆羊踹了他们几脚。
“杀妻轼母的东西,畜生不如,还想着要银子吃喝?都什么玩意儿!”
齐刘海白忙活一场又没赚到钱,气哼哼拽着枷劈头盖脸给了他们一顿暴揍。
大约是秃头不怕虱子咬吧,里正父子挨了揍,反而咧开了嘴笑。
经过顾不全身旁,里正忽然朝着她露出诡异的笑容。
顾不全觉得心中阵阵寒凉。
短短的几天功夫,一个曾经在她眼里和和美美的家,竟然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彻底毁灭。
枫叶镇的人都不相信关于蒙面人的说辞,认为那只不过是里正父子杀妻轼母的借口而已,但顾不全相信,凌岸也相信。
很显然,蒙面人就是借里正父子之手杀人灭口,这就更加表明了,理命钱庄的背后有着一个可怕的阴谋。
这个阴谋笼罩在枫叶镇上空,不知道下一个付出生命代价的又会是谁?
巧儿娘已死,想通过她查到引荐人是不可能的了,理命钱庄更是虚无缥缈。
她有一些感到恐惧,一种明知道有,却又不知所在无法触及的恐惧。
回到棺材铺关上门,她一头扎进棺材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午后方才从饥肠辘辘中醒来,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一抬眼只见院墙上坐着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偷看女子睡觉,是相当没有礼数的行为。”
“看,不是偷看。”他答道。
“有区别吗?”
他摇了摇头,唤她:“上来。”
话音刚落下,也不管她头摇得似拨浪鼓,一提一跃,已将她象小鸡仔子似地拎上了墙,又从怀里掏出一包果子来,摊开在她面前。
果子来得正是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呢,立即毫不客气招呼孙小空上来一起大快朵颐。
“好吃。”
“嗯。”
顾不全第一次发现,傻蛋笑起来也很好看。
他本来就不难看。
笑着,却又有些害羞,都转过了头去,假装眺望远方。
院墙其实并不高,但隔壁就是荒废了多年杂草丛生的农庄,有很多蚂蚱之类的虫子,她很不喜欢,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在自己家的院墙上。
荒草与残垣断壁之后,那间破落小屋落在她的眼里。
那日凌岸追黑白无常,就是在这里失去他们的踪迹,而小屋里什么都没有。
“但门前荒草有折断的痕迹。”他说。
“也许是乞丐?”
他摇头:“没有任何活人的迹象。”又补了一句,“死人也没有。”
“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难道有鬼?”她疑惑地看着凌岸,“傻蛋你说,蒙面人或是斗篷人,还有黑白无常,会藏在那里吗?”
凌岸放眼瞭望,不置可否。
农庄已废弃多年,荒草连成片,长得亦有一个普通人那么高,偶尔藏身确实没有问题,但他们也只是偶然现身,枫叶镇又遍寻不到他们的踪迹,总不可能一天到晚长期潜藏在杂草荒地里吧?
“除非,能通向别的去处,来去自如。”
满眼尽是荒草与残垣,又能通往何处?
凌岸又变得沉默,眼前粉红色瓣飘飞,一个祝融面具忽远忽近,他大叫一声伸出手去抓那面具,却扑了个空,人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傻蛋,你怎么啦?”
听见顾不全的呼唤,他方才醒过神来,眼前只有荒草废墟,并没有什么粉红瓣与祝融面具。
“头疼。”他皱着眉捂住了头,每一次眼前出现祝融面具,他努力想看到面具后面的人脸的时候,便会头疼欲裂。
“头疼就别想啦。”她以为他想的是那间破屋子,“农庄烧了几十年了也没人理,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地儿,别管它了。”
农庄是张大善人的家业,大约二十年前的一天夜里,莫名起了一场大火,据说烧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张大善人的亲爹张老爷子以及他的同胞兄弟。
从那之后农庄就废弃了,令人奇怪的是,以精打细算著称的张大善人,既不重新起建农庄,也没有出让土地的意思,二十年来任凭那么大一片土地荒凉着。
枫叶镇的人们都说废墟闹鬼,那些被烧死的人的魂魄夜夜惊声喊叫,根本没有人敢靠近那里。因此,隔壁的棺材铺就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闹鬼对于顾不全来说倒没什么,让她非常郁闷的是虫子,自幼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却偏偏害怕虫子,如果隔壁起屋住人的话,就会少很多让她害怕的东西。
正想到虫子呢,一颗石头子从头顶上飞了过去,虽然没打中顾不全,但把她吓了一大跳,一头往下栽去。
幸好凌岸眼明手快,迅速将她拽了回来,否则她就要扑在杂草堆里了。
定下心来,却见摇铃站在墙下,两手叉腰一副泼辣相。
“傻蛋,你是我的人,一天天的往棺材铺跑做甚?害得老娘还要往这阴森的破地儿来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