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黑无常从屋脊向下滚去,直至抓住屋檐一角才定下来。
白无常裹在黑斗篷里仰面朝上,恰见他若隐若现的脸庞,大气未敢出,只觉得脸上阵阵烧灼似火。
斗篷人发觉不妥,急将白无常推开去,她脚下不稳连打了几个踉跄,他又只得再次攥住她的胳膊方才稳了下来。
“黑白无常,你们好大的胆子。”
斗篷人压低的嘶哑的声音却如雷震一般,将黑无常吓得一哆嗦,差一点掉下屋檐。
“尊上,我们没接这宗买卖。”
白无常努力定下神来,只听见自己话音颤颤,却又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心慌慌意乱乱的,庆幸自己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白漆,否则定是红透了。
黑无常好不容易从屋角爬上来,于斗篷人面前伏首。
“尊上,我们牢记‘投命有风险,理命须谨慎’的宗旨,对理命人如此,对我们钱庄亦是担着风险的,绝然不敢违背您的旨意去理官家的命。只是因为此番朱府的事看着太过蹊跷,怕是另有缘故。”
这黑白无常原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拍屁股走人的,快走到钱庄却是越想越不对劲,虽然他们没有理太常老爷的命,但阎王爷会不会误会了?
一旦阎王爷判定他们俩坏了钱庄规矩,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又折返回来一探究竟,却见斗篷人立于屋脊上。
“他究竟是阎王还是判官?”黑无常拿不定主意。
“不管了,只唤尊上便好。”
两个一合计,正要上前请安,恰恰好被阳光和毒针折出的光芒刺到眼睛,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一掌打飞出去。
“你们俩真没有理太常寺卿朱贵的命?”斗篷人狐疑道。
“天地良心。”黑无常指天对地发誓,“上至太常老爷下至家丁丫环婆子,他家的命一个也没理,更无人下订单。”
“尊上,我怀疑,会不会有其他钱庄抢我们的生意?”白无常道。
黑无常眨巴着眼,试探着说:“或许,是阎王爷开的分号也不一定。”
“就这一亩三分地开分号?阎王爷他老人家昏头了?”
白无常嗤笑,同时悄然抬眼偷瞧了斗篷人一眼,那双隐于斗篷后面,露出两缕犀利的目光恰恰好扫过她的眼眸,立即噤声低下头去。
“尊上,自打我们钱庄开号以来,生意一桩接着一桩,桩桩都利好,有小鬼眼红我们也不是不可能。”黑无常拉了拉白无常,小声嘟囔。
“唔……”斗篷人沉吟不语。
正如黑无常所说,如今他们的理命生意正是火红,投命的、下订单的络绎不绝,甚至本县县城以及附近几个县也有人闻风而至,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官场上混迹的。
虽然他们钱庄不接官家的生意,但如果另有同道中人,就未必肯守他们的规矩了。
因此,太常寺卿朱贵的死,就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尤其这其中还带着个年纪轻轻命丧黄泉的巧儿姑娘,更令他十分费解。
“不是天灾,便是人祸。本尊倒要看看,是哪一位敢在背后挡我财路,定叫他明白,只有阎王爷能理天下命。”
“尊上,小的不明白,既然阎王爷能理天下命,为何要怕官家?”
“不是怕,是避免麻烦。”斗篷人幽声道:“任何一桩生意,若要做得长久,就要懂得避免一切麻烦事。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阎王爷的上面,还有玉皇大帝,玉皇大帝还要给如来佛主七分面子。面子都给足了,才能相安无事。”
黑白无常频频点头。
“那,凶手可能是那县令吗?”黑无常又问。
白无常反驳:“不太可能,哪有这么笨的县官,自己动手杀人,杀了人之后还被拿住脱不开身。”
“他不笨,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小小芝麻官?”
“依我看,那个管家更可疑,全场就数他蹦哒得最厉害。你我理命这么久以来,哪家闹得最活跃的那个,不就是下订单的人吗?”
黑白无常争执不下,齐齐向斗篷人讨教:“尊上您以为如何呢?”
斗篷人摇头:“本尊不知。”
他凝目俯视着朱府大院,自语,“这个傻蛋看来并不傻,若是他真能从一枚针找到背后的元凶,本尊赏他十年寿命。”
黑无常凑上前道:“傻蛋傻不傻的不知道,那棺材女却是看起来极精明的,十年寿命那可是……”说着悄然瞥了斗篷人一眼,暗暗埋怨他未免有些偏私。
十年寿命,黑白无常梦寐以求的啊,那可是他们俩一辈子都不完的财富。
白无常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精明?半斤八两罢了,他二人盯着针多久了?要不是隔得远,准能瞧见他俩四颗斗鸡眼。就凭他们俩,想挣尊上的十年寿命?”
斗篷人声音低沉:“不服气?若你们俩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尊一样赏你们一人十年寿命。”
“一言为定,是每人十年哦。”黑白无常甚是欢喜。
“不可太求全,无需太完满,留得天边一角,做人方得始终。”斗篷人不知是对黑白无常说还是自语。
白无常问道:“尊上说的可是顾不全?”
斗篷人久久没有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