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铃侧过脸来恰见顾不全,凤眸一挑,妩媚一笑,风情万种。
顾不全看在眼里,强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有一丝酸酸的滋味往上窜,收了棺材钱转身就走,却在转身的一霎那,站住了。
死者脖颈处点点血痕,看起来是那些带刺的藤留下的伤口。
“啧,藤蔓带刺,多疼啊。”
顾不全叹了一声,都说雷夫人是自己吊颈而死,可就算寻死,也没有这么虐待自己的吧?不管怎么说,万贯家财的员外夫人怎么的也用得起三尺白绫。
更何况,她所知道的雷夫人是一个十分惜命的人。
她又返回来蹲在死者面前仔细察看,死者脑门上一道明显的伤口,脸上尚有未擦试干净的血迹。
“打破脑袋死的?吊颈死的?”她狐疑地自语。
“先铁锹,后藤蔓。”闷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凌岸不知何时丢了手鼓,直愣愣杵立于她身旁,手里拿着那只要命的铁锹,铁锹的木柄上血迹斑斑。
她仰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凌岸,“为什么不是先藤蔓,后铁锹?”
话音刚落就懊恼不已,雷夫人吊在树杈上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呀,傻蛋瞧她的眼神好似在说,这世上竟有比他还傻的?
正在呆想之际,摇铃念念有词舞着神步扭了过来,有意无意地一脚往她身上踹去。
眼看着就要扑倒在死者身上,千钧一发之时,顾不全整个人被凌岸拎了起来。
顾不全是个人精,在被拎起来的同时也瞅准了凌岸手里的铁锹,顺势夺过往地上一横,摇铃便结结实实绊倒在地,她身后的葛根等人也煞不住脚接二连三地扑了上来,将摇铃压在最底下,顿时惊声一片。
顾不全的八颗大牙都龇开来,笑得让人生恨。
“想暗算我?先拈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好你个傻蛋,竟然为了棺材女害我。”摇铃破口大骂,凌岸一脸懵懵然。
“我叫顾、不、全,不叫棺材女。”顾不全俯首冲着人堆底下的摇铃一字一顿,她最恨别人叫她棺材女。
“顾、不、全。”凌岸微翕着嘴唇唤了一声,他记得在海边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那张笼在光晕里的脸庞,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轻,她却听见了,回头看了看他。
“你说得对,应该是先铁锹,后吊颈。问题是,为什么?”
想了想,又自语道,“算了,我问个傻蛋做甚?跟我又有甚么关系?我只是卖棺材而已。”
凌岸摸着后脑勺呆想:“是啊,为什么呢?”
“傻蛋你愣着做啥呢,还不快拉我起来。你们这帮糙老爷们,都给我滚蛋。”摇铃骂不绝口。
顾不全撇了撇嘴,收好钱走人。
经过书房的时候传出“轰隆隆”暴躁的声音,“这怎么可能?这祖宅是我老婶子的命根子,她怎么可能将祖宅卖与他人?”
“两千两白银卖讫,黄纸黑字盖着手指印,料谁都当不得假,无论上哪个衙门打官司都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一个陌生沙哑的声音响起,操着一口浓重的外乡人的口音。
“正好里正也在,就烦请里正主持个公道,可别想着欺负外乡人。”
顾不全停下了脚步。
里正无品无级,但办的是朝廷的差事,在枫叶镇,多少也是个人物,谁敢不看他几分面子?
里正的三寸不让之舌也是了得,两边斡旋的结果,以“轰隆隆”折给那外乡人一千八百八十两银子作罢,否则办完了雷夫人的丧事“轰隆隆”就得从这大宅子里滚蛋。
外乡人收了银票心满意足地离开,“轰隆隆”骂骂咧咧自认倒霉,好在雷夫人还留下很多田产,“轰隆隆”算算也不亏,也就不再计较了。
那人一身黑色斗篷,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回过头来看了顾不全一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恻恻的寒气。
顾不全望着那人的背影,满腹狐疑。
这是她第二次遇见这个人,上一次是她给镇西边余掌柜家送棺材时候,无意间听到老余家因为铺面与人争执,同样也是里正主持的公道,将银子折给了这个外乡人。
余掌柜开了一间杂货铺,虽然是小买卖,但他家铺子是整个枫叶镇最中心的位置,生意很是红火,就在上个月,余掌柜的咳嗽了几声,把货柜震倒了,将他活活压死。
“不对,这是第三次,上上个月在陈耆老家。”
镇上最有名望的老人家都被尊为耆老,陈耆老年过古稀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说话都不带喘的,却因为拄杖突然断裂,意外淹死于自家的水缸里。
陈耆老家备着的棺材有些年头了,请顾不全去调一调,便看到那外乡人来给陈耆老上了柱香,然后与管家在里屋秘谈了好一阵子,之后匆匆离去。
春日渐暖,海边人也习惯了少衣甚至打赤脚,这样干起活来干净利索,象那人那样捂得一身严实的样子极是少见,还有他的外乡口音也很奇怪,顾不全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印象特别深刻。
今日又见到这奇怪的外乡人,她的感觉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怎么不对。
为什么每次死人,这个披着斗篷的外乡人就会出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