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放了几天假,镇子里的小学校,劳动节也就意味着真的要去劳动。家里有地的帮着种地,没有地的也要去勤工俭学,总归是要动动手感受一下节日的主题。
秋水镇小学这几年勤工俭学的任务都是药材,这也跟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山城里大小的山峰多不胜数,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也养育了一代代山城人民。
这时候的山里,物产极为丰富。抬抬手就是野果,低低头就是野菜,走几步路就是药草,毫不夸张的讲,满山都是宝。
这学期的任务是三枝九叶草,因外型三根支径,九片叶子而得名。十分的好辨认,通常长在树阴下,连片生长。
按照年级分配的任务数量,即将要升上四年级的学生,每人是七斤,枝叶全干为标准。
三斤湿的药材可干成一斤,算下来就是至少二十一斤的份量。平均每天要保证三斤左右,这个数字实际上并不是很难,一趟山下来不用工具,光是手拎着也能拿回这些。
采摘上也不需要发愁,满山都是的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呆个一刻钟,就能凑够数。
问题是,这二十一斤一起采起来,却是要麻烦些。
赵家盖房子一直抽不出空来,好容易到上梁了,村人都在吃席,左右是不需要用人了,赵文多这才有时间上山来。
离开学也就一天了,药材拿回去还得晒干,好在是这几日都是晴天,不需要再费心思晾晒,采回去放到院子里,一个大阳头就足够用了。
所以,今天一天,哦不,准确点来说是半天工夫,就要把这二十多斤的药草一气儿都得给采完运回去。
时间紧任务重,赵文多也没空多去寻思,只跟家里那两老的打了招呼,村人的搭讪聊天一概不理,拿了两个编织袋径直就奔了东山。
东山势平缓,高耸的棵木不多,尽是些一人多高的树木从,药草就长在了这些树下,想要采摘需得弯腰蹲着身子前行。
打眼从外面看,树的枝叶遮挡住了身形,若是不仔细些,几乎发现不了树下有人。
山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叫,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树下闷沉,蹲弯的姿势又过于憋屈,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些喘,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赵文多把手里刚薅下来的一把药草放在脚边儿堆好,逮了个空地就坐那儿了歇会儿,抹了把脸上的汗。失策了,完全没有想到看似挺轻巧的一个活儿,会这么的难干。有多累倒是说不上,主要是太费腿了。腰直不起来,就只能蹲着,时间一长,这两条腿就又酸又胀,比起跑了一两千米也不遑多让。
还有流的这些汗,怎么就没想着带条毛巾过来,这出了汗也只能拿手抹,没有别的招儿啊。
好在是这药草长的多,可这一片来就够用,不用太挪地方。
歇上了一会儿,缓缓两条酸腿,汗也消了不少,重新起来又继续接着干。机械的重复着薅药草的动作,一棵、两棵、三棵——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的药草已经堆出了三小垛,刚想伸出手再去采下棵,猛然间浑身一冽,身后一股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停住了手上的动动,不着痕迹的抓住了一块石头,然后迅速回身。
巴掌大的石块将要脱手飞出的那一刻,她也看清楚了身后的情况,来个紧急刹车,生生把石头又扣回了手里。
“藏的挺深啊,走了快半座山了才遇见你。”傅廷坤拨开挡路的树枝,走近的说道。
赵文多舒口气,缓了下心跳,斥声道:“你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吗,知不知人吓人吓死人,差点没让你给吓死。”再晚看清楚一秒钟,她手里的石头就得飞出去。
“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还能叫一点动静给吓着了。”傅廷坤也不嫌弃地方狭窄,半蹲下身扯了下旁边将装到一半儿的编织袋,道:“这上来多久了,才弄了这些,这速度可有待提高。”
“快慢跟你好像没多少干系,太平洋警察啊,管得这么宽。”听他开口就是嫌弃,赵文多也没好声气儿的道。
还没责怪他突然冒出来吓人呢,倒嫌她手脚慢了。也不想想,他们俩什么关系,顶多就是老板同打工人,还是没有正式上岗的打工人。两人实在算不上多亲近。
傅廷坤被她这样的形容给逗笑了,道:“你就没有想过,多出一个帮手,这个可能性吗?”
赵文多白眼一翻,道:“你要是想帮忙,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我是不会拒绝多一个劳动力的。不过,事先说好,这可是你出于自愿,是没有报酬可拿的。”
“年纪小,这账可是算的精明。”傅廷坤失笑的低声说了句,手上却是动了,直接薅了一棵药草。
只一眼就看明白了,她在采的草药。地上几堆全是这一种类型,树下也尽是一片一片的,跟着照单全收就对了。
赵文多看他是真打算帮忙,倒也不纠结,蹲下身再又继续进行薅草药工作。边干边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山上采这个,跟他们打听了?”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的是赵明玉、李翠珍,只因为她只跟两人说了来山上完成学校布置的任务,别人可是不知道的。他能找到这里来,就说明是两人透的话。
傅廷坤点点头,不然呢。他闲着没事儿干了啊,才跑到这山里头,又闷又热找罪受。
“你不是才刚回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赵文多手上薅药草的动作顿了下,扭头斜眼看他:“难道说是药效过了,你需要吃药了?”依着两人的关系,她也只能想到这个。
傅廷坤想了下,道:“算是也不算是。”
“嗯?这是什么意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回答算怎么回事?
傅廷坤稍加解释道:“虽然药效还在,能吃也能睡着,可是浑身都会觉着不舒服,偏偏也同样找不到原因。”这种事情可不是头回了,可以说他活了这二十多年,不是在找药,就是在找药的路上。对这种无缘故的发病,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实在是太有感触了,也最是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