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西凉来客
当初兵临城下,是他,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
那么这一次,便由她来终结一切吧。
“麻烦了。”秦如歌使尽全身的力量,才能迫使自己的视线从凤明煌身上撤离,转而请求黎阎夜合上冰棺。
黎阎夜应她所求,将一切归位到他们来时的景象。
如此一来,谁也休想妄动凤明煌的尸身。
她试验过了,寒石果然能顺应她的心意,回归她手中,只要她不要回寒石,那么谁也别想破坏这一层冰晶,这大抵和他们原先的结界石体质有关,凡人之躯难以撼动。
而她做完这一连串举动之后,慕容汾等人已经回过神,逼到十二地支眼前,而且贺兰兢也前来汇聚,情况不能更坏。
秦如歌喊停了自己人,又看着发愣的慕容汾道:“慕容汾,让他们都住手吧。”
距离上次见面,慕容汾觉得秦如歌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眼神,更加透彻锐利。
还有一种让人害怕的东西在里面。
声动仍然未停。
秦如歌神色沉了沉:“我已经先给了新帝诚意,让容侯府众住手,难道新帝还要滥杀无辜吗?”
慕容汾也打了个停战的手势,辞初不苟同:“皇上!”
慕容汾斜了他一眼:“无碍,她逃不了,她总不可能带着燕王的尸身远走。”
只要凤明煌的尸身在他手里,他就不怕秦如歌逃。
然而慕容汾仍不知道玉棺里的变故。
秦如歌单手扶着棺顶,昂然沿着棺身走动,便又听得慕容汾道:“朕笃定你会来见他最后一面,所以无需在各地布置兵马,只需在长安城守株待兔即可。你果然来了,一方面,朕很高兴,因为你来了,另一方面,朕又很失望,明知进入长安,你只有一个下场,如歌,你真的对他这么舍不得吗?朕以为,你和其他人会不一样的。”
她曾经让他那么惊艳,她曾经那么潇洒,视条条框框的枷锁如无物,敢于反抗所有人,包括父皇和凤明煌。
可是现在,她原来也不过俗人一个,被凤明煌的姿色所迷惑,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你不必惺惺作态,我问你,昭华到底是谁。”
“昭华的身份牵涉甚广,这里不是交涉此事的好场合。不如你我换个地方,再议?”
“我自知势单力弱,就算兄长调了一支兵前来相助,也难以全身而退,我更不愿为了顾我一己安危,而葬送所有人的性命。慕容汾,我既然来了,便早已打定主意随你入宫,有了我当人质,希望你不要为难其他人。”
他以为他看懂了她,知道她会为凤明煌而来。
他又懂得不够透彻,不知道她的心肠竟如此慈悲,她想周全所有人,不惜牺牲自己,从容就义。
他想说她虚伪,可是会有人虚伪到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吗?
原来,他一直看不懂这个女人。
“你在玩什么样?”不仅慕容汾百思不得其解,就连辞初也蒙在鼓里。
孟家虽然此刻也深处苗疆,然而恐怕明渊的来使到达长安,孟家传消息的人也未必未来得及通风报信。
“两军交战,受苦的是百姓,我不过是借此机会,给大家一个和谈的契机。”秦如歌目光淡然,落在辞初精算的脸上,浅笑道:“以辞初公子之睿智,应该不会选择以阶下囚的方式接待我,而是以待客之道款待的客卿视之。”
辞初嗤之以鼻:“客卿?怎么,如歌小姐还打算在我朝谋求一官半职吗?”
慕容汾和辞初交换了一个眼神,慕容汾便一声令下:“拿下逆贼秦如歌及一干人等。”
由于秦如歌等人束手就擒,押解他们的人手不用动武便控制了所有人。
由于秦如歌手上有一半信符,众将又不得不听她的命令。
大多数人都不懂秦如歌葫芦里卖什么药,倒是黎阎夜有所猜测。
硬抗,只会造成无谓伤亡。
她态度这么软,慕容汾也不好当众大开杀戒,否则暴君之名,恐怕会马上被扣到他头上。
就算他想斩草除根,也只会在日后选择恰当时机,找别的理由将他们灭杀。
而且,她似乎并不想离开长安。
来见凤明煌最后一面,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适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秦如歌身上,现在回过神,不少人被面覆银面具的男人所惊到,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瞳色的人。
慕容汾目光微闪:“等等,把这个男人的面具掀下来。”
秦如歌却往黎阎夜身前一挡,慕容汾脸色微变,视线在二人间梭巡:“你们什么关系?”
辞初冷笑道:“没想到燕王尸骨未寒,燕王妃便另结新欢,只是此人衣着怪异浮夸,不如让在下替燕王妃验一验,万一......是个立心不良的呢。”
手下有人递来剑,辞初拔剑刺向黎阎夜的面门,却听黎阎夜咋咋呼呼道:“别别别,我怕吓着大家。”
话声未落,银面具已然被剑尖挑开,链带瞬间断裂。
果真如黎阎夜所言。
其丑无比。
黎阎夜从地上捡回面具,重新绑带,嘀咕道:“我说了嘛,你们偏偏不信。”
黎阎夜朝秦如歌龇牙笑道:“我小时候历经火灾,大半张脸都毁了,没毁的,我也尽量让它们见人,就看袒露在外的那几块皮肤,应该可以想象出我若没有毁容时的绝代风华吧。”
这个人,真的是古怪,秦如歌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乐观。”
辞初将剑归鞘,挖苦道:“原来如歌小姐品味这么独特。”
“金玉在里面呢,秦小姐可是注重内涵的人啊,哪像你们这么肤浅。”黎阎夜震开押解他和秦如歌的人,轻揽秦如歌的肩膀。
秦如歌以手肘撞开他,退走一步。
慕容汾这才松口气,看来他们两人并不相熟,而且这个男人太可疑了,是容靳新收编的人吗。
不管如何,先押回去再说。
秦如歌没想到,竟再回故地。
未央宫。
真是微妙。
殿内很冷,看来是久未有人居,温度欠缺也是正常。
慕容汾把凤明煌也带进宫了,因他知道拿什么来拿捏她最有效果。
“你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玉棺冰封了?”
宫女替慕容汾解下外袍,他内里锦衣玉带,橘色映衬其气色稍有改善,不至于太惨白。
炭火烧得通红,慕容汾近前取暖,顺便摒退左右,未央宫内只剩他和秦如歌单独相处。
“天气冷,过来暖暖手吧。”秦如歌不动声色靠近他,慕容汾还在念叨着,“暂时先这样暖一下身子吧,待晚些时候,炭口的火烧旺了,火墙热乎了,届时热力就可顺着夹墙温暖到整个大殿。这样晚上就寝时,也冷不到哪里去。”
他还朝她微微一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过去的样子那样。
“需要我提醒你吗,现在我只是阶下囚。”
“不是你让朕以客卿之道待你吗?”
“我可没想到新帝这么听话。”
“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玉棺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冰封了。”
“朕着人试图敲碎冰面,可是无论施加何等强重之力,竟丝毫无损。”
秦如歌避过他微热的视线,绕到稍远的地方伫立,背对慕容汾。
“昭华公主,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和夙夜和苗疆有关系,对不对?”
“怎么?你难道还试图给燕王报仇吗?”秦如歌不回答,慕容汾便以为她默认了,“你这转身离去,离得不够干脆。”
慕容汾想靠近她,质问她,可是他有何立场?
双臂举举停停,终究垂放,拂袖离开。
秦如歌失笑摇头。
这便气急败坏跑了?正事还没开始呢。
果然,未几,慕容汾又折回来了。
“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只是不知道容靳会拿出什么诚意来和朕谈条件!”
秦如歌欠了欠身:“皇上慢走。”
他还没说要走呢,她这就赶人了?
怎么?搞得好像他很想窝在她这里一样!
这回,慕容汾还真是一去不回头了。
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就是这两天了吧......
她该感激慕容汾的吧,毕竟他虽然把她关押在未央宫里,但是并没有让她带上手镣脚镣,在这四方天地间,她尚算活动自如。
果然如他所言,未央宫很快就暖起来了。
秦如歌脱下宽大的外袍,在内室活动筋骨,窗外的天空繁星点点。
不速之客又来了。
怎么又是他,一日来三回,也不嫌累得慌。
慕容汾着人安置了坐具和酒具,便请秦如歌入座。
“怎么?怕朕毒害你吗?”
“这倒不至于,毕竟这是我的本行,你不会这么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