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两日大将军忙于何事,竟是一步也未曾踏进广陵殿。孙昭虽然是摄政公主,却也不能以女子身份听政于金銮殿上。
孙昭一走神,顿了许久的笔端再也承受不住淋漓之意,浓重的墨色便顺势落在宣纸之上,荡漾开一朵乌云。孙昭懊恼,身侧的楚云轩却轻声道:“不碍事。”
他执笔立在她身侧,右腕空悬,露出洁白匀细的半截手臂。若说太子洗马楚云轩大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肌肤白净似深闺少女。孙昭侧脸看他,愈看便愈发喜爱,竟然舍不得移开眼。
他那样丰神俊逸,那样温柔入骨,他的一举一动,如投入湖心的石子,拨弄的她心中琵琶乱弹,春水皱成一片。然而她知道,像楚大人这般风流人物,又何止她一人垂涎?
子有站在不远处,噙着笑望着太子洗马,眼神中的爱慕不言而喻。
孙昭低下头,见他手腕游走间如有神来之笔,竟将那一滴不慎落下的墨色渲染成含苞待放的梅。那梅……不正是她案上养着的这一株?
在楚云轩面前,孙昭从来做不到心如止水。曲阳冠的四年时间,她每日读书清修,原以为能摆脱凡俗尘世,却不料仍是一介普通人。
孙昭定了定心神,“大人陪我出去走走罢。”
楚云轩抿唇浅笑,“下臣遵旨。”
年幼之时,每每有这般大雪天气,孙昭便带着小弟,与玄清姐姐一同在御园中打雪仗。如此光景,竟然一晃七年。
又是纷纷暮雪时节,物是人非,早已不复当年。孙昭覆了大氅与风帽,径直向翳月殿而去。
翳月乃是遮蔽月华之意,正是冷宫之所。母妃当年究竟居于何所,孙昭定要看上一看。
衣袖忽然被人牵住,孙昭不由止步,愣愣望着身侧之人,“你做什么?”
楚云轩的眸子黯了黯,“殿下,前面是翳月殿,没有圣谕,不得擅入。”
“楚大人在此处等候便是。”孙昭抬起脸,眸子里水气氤氲,“本宫一人承担罪责。”
言毕,她长袖轻扬,甩开他的手臂。漫天飞雪被这疾来的力道打乱,旋转着四散开来。孙昭兀自前行,并未回头。
楚云轩止步一瞬,便又跟上。
翳月殿荒芜了几年,于大雪中更显萧条。若不是有两个老迈宫娥在殿外扫雪,此处与破败的民居更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