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测试?”熊提反问。
“入学测试。”顾沨止又重复了一遍,略有无奈,“你是内推生你不懂。”
“顾哥你说我?你不也是内推保送进来的吗!”熊提大为不服说。
“别打岔。”伍琳琅说:“我是考进来的,我懂。”顿了顿她道:“入学测试是真正用来甄别的‘继承者’和自然人的,通常情况下入学测试会以加密的形式发送坐标,坐标地点往往是特定的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的现场,未来都会成为出勤点,如果新人具备最基本的侦查意识,就能抵达任务地点,不出意外会撞见异变生物。”
“我靠!还有这种变态测试啊!”熊提说:“我喜欢!”
“你看,只有咱们这种怪咖会说‘喜欢’。”伍琳琅说:“自然人在看见异变生物时的反应跟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哦~~~我懂了,说白了就是看临场反应嘛!”熊提说:“能接受就是咱们的战友,不能接受被吓到生活不能自理了,就是自然人。”
“没错,学校会寄一个微型的针孔摄像头到每个人手里,在入学测试的时候随身携带。”伍琳琅说:“不能通过入学测试的自然人会被苏格拉底消除记忆,高考志愿也会自动调剂到第二志愿。”
“听起来好像很有逻辑,也很有执行度,但是……不太人道啊。”熊提说:“毕竟任务现场这么危险!”
“你要相信苏格拉底在发送坐标时的判断。”伍琳琅说:“他一般会将坐标定在距离任务现场较为安全的距离之外,而且在发送入学测试的时候也会在底下标注,be careful,keep quiet and do not interfere(注意保持谨慎、保持安静、切勿干预)。我当时就是按照它说的,远远的围观了一场吸血蝠的剿灭行动,那蝙蝠后来都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我一动不动,不也没事儿啊!”
“我靠,琳琅不愧是琳琅,狼灭啊。”熊提隔空比了个大拇指说:“那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在任务现场跳大神了吸引了异种的注意力?不至于吧?”
“咦?”伍琳琅倏地反应过来了,纳闷道:“如果说丰泰工业园区是任务现场,那岂不是意味着——现场一定是有异变生物存在的。而且杜晨飞身上应该是装有斯宾塞寄来的针孔摄像头的,找到那个摄像头的话,爆炸案现场的情况岂不是就柳暗花明了吗?”
“嗯,你说的没错。”顾沨止说:“这个摄像头,现在就在我手里。”
伍琳琅与熊提皆骇然,随后开始“啪啪啪”的鼓掌。
“顾哥牛逼啊!”
“什么叫预判!这就叫预判!”
“别介,我其实还算是来晚了一步。”顾沨止淡淡的说,他现在正站在一条it街的街头打电话,这条街上尽是数码销售和维修的店面,密密麻麻紧邻着足有好几十号。
在送完盛欢回家之后,他就想到了入学测试这一点,遂调转方向去往虞城附属医院找杜晨飞。
不料他去了之后,却发现有人早他一步搜过杜晨飞的身了,那个针孔摄像头不翼而飞。
杜晨飞现在半死不活,住在天价封闭的icu病房,除了管床医生和护士,谁都不能近身,顾沨止调了监控,很快锁定了一个icu的值班医生,该医生在离开杜晨飞的icu病房之后,在一楼接见了许念姿。
许念姿会与此事有关是顾沨止意料之外的,她拿了东西之后直转向东,去了一条it街,一家一家进进出出,折腾了小半个上午,最后手里拿着一个优盘扬长而去。
“ecp-6型号微型摄像头的本地缓存盘自带基础的加密系统。”苏格拉底说。
显然,许念姿是在找人解码录像内容。
顾沨止去到许念姿最后进出的那家数码店,稍加威胁就拿回了微型摄像头,并得知这家店的店主误打误撞从本地缓存器里导出了一帧画面,已经解码转存到u盘里,给许念姿带走了。
许念姿这么急迫的要摄像头里的内容做什么,顾沨止眼下还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当晚事情的真相,就在这个摄像头里,杜晨飞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摄像头里就有什么。
“苏格拉底,解码。”他说。
苏格拉底:“正在解码……传输画面至master手机终端……”
顾沨止摸出手机,点开文件。
画面一颤,逐渐变亮,而后变得极亮,巨大的爆炸造成了短暂的过度曝光,画面里有人在惨叫,在四下奔逃,随后他听见杜晨飞在沙哑的嘶吼:“罗星!!蔡涛!!你们怎么样!!!你们别死啊!!别死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画面剧烈的抖动,而后就是极长时间的安静与空旷,杜晨飞似是漫无目的的在旷野上行走,时不时趔趄两下,呼吸声浑浊粗重。不知走了多久,画面中央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在小跑着,越来越近了,衣衫在晚间炙热的风中鼓舞着,像是鹤的羽翼,在如同炼狱般的爆炸遗址当中独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秀美。
那个人是——盛欢。
顾沨止微微怔忪。
而后,他看见盛欢与杜晨飞爆发了一系列的争吵。
被爆炸吓到失去理智的杜晨飞狂怒不堪,将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的倾泻到了路过的盛欢身上,言辞粗鲁尖锐倒都是意料之中的情形,反倒是盛欢……顾沨止在这里看见了另一种面孔的盛欢。
此前他所见到的盛欢常年忍气吞声,惯会逃避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即便是在校友会上被杜晨飞侮辱成那样,也只会怂怂的放空自己,顾沨止只偶尔感觉到盛欢会有被逼急了的时候,但即便是被逼急了,也不见他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录像中的盛欢却全然不是印象中的样子。
顾沨止只觉得他笑得次数特别多。
杜晨飞狂怒的时候他在笑,杜晨飞惊恐的时候他在笑,杜晨飞快死了,他眼底还有残留的笑意,带着蓝焰的刀几乎与他融为一体,让盛欢看起来像是幽夜中冰冷的死神,漆黑的触手在他手底下脆的吓人,他将怪物砍断,杜晨飞从高处跌落了下来,他救了杜晨飞。
视角自此由俯视变成了仰视。
从这个角度看来,盛欢茕茕孑立于夜幕之下,双腿颀长,身形清瘦飘逸,手中提着的刀湿漉漉的,与他的眼神一般苍冷无情,男孩子耷拉着眼皮,只扫了杜晨飞一眼,极为潦草,不像在看人,而像是在看一堆烂肉,带着几分厌倦,很快就将头扭了过去。
画面到此为止。
顾沨止怔忪在原地。
不得不承认,盛欢最后的侧影带给他莫大的冲击,遑论是视觉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那像极了一幅幽暗绝美的画卷。
他眼睁睁看着杜晨飞在怪物的手下经历极致的痛苦,却依然十分有耐心地数完了“一、二、三”,卡在杜晨飞暴毙的前一秒出手了。
这该是怎样残忍冷酷的心智啊!
但就是这样的盛欢,几分钟之后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在听筒里真情实感的对他撒娇,“嘤嘤嘤”的说着“顾沨止我好害怕,救救我救救我”,真真是毫无阻力。
原来他的前男友这么不简单,顾沨止的心绪有些复杂。
他想,有两幅面孔的盛欢是个恶人吗?
不,不会是。
顾沨止冷不丁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盛欢跟他说的那番话,那叫一个“无中生友”。
他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把自己摘出去不好么?
更何况他还救了自己,救了伍琳琅和熊提。
他救过太多人了。
这样的盛欢,这样复杂的神秘的盛欢,不能由他独断的、草率的下定义。
顾沨止微有晃神。
这时,他听见电话里伍琳琅在叫他。
“顾哥,顾哥!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什么?”顾沨止回过神来,沉声道:“你让盛欢接电话,我有话要问他。”
“你有话问他?你要问他什么?你的态度很奇怪唉!”伍琳琅说:“一看你刚才就是在走神对不对!完全没听我讲话!”
“我听了。”顾沨止说。
“那你说我刚才说什么了?”伍琳琅说。
顾沨止:“……”
顾sir难得认怂:“不然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渣男!看来你不知道!”伍琳琅怒斥,叭叭的控诉道:“小欢今天被你未婚妻和你未婚妻的舔狗抓到滨湖湾分局去了!你未婚妻大概是公报私仇想把他脏成爆炸案的嫌疑人吧就让那姓罗的舔狗对小盛拷问囚禁殴打三件套,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鬼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顾沨止被这好一通又是“未婚妻”又是“舔狗”的给绕糊涂了,“你在讲什么rap啊伍琳琅?”
“许念姿不是你未婚妻吗?”伍琳琅说,她似乎有点儿烦了,怒声道:“哎行了行了,臭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装傻,我不当这个传声筒,你不是要跟小欢通电话吗,你自己跟小欢说。”
顾沨止:“哎喂——”
他出声儿出一半,听见对面颤巍巍的传来男孩子的声音,水润润的带着一丝可怜气儿。
盛欢说:“顾沨止,原来……你有未婚妻啊?”
顾沨止的脑子在这一刻“轰”的炸开。
这开场白的画风不对劲啊!不是准备聊公事吗——
紧接着盛欢凄惨道:“你既然有了未婚妻,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你……是在玩弄我吗?”
顾沨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