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换伍琳琅瞳孔巨震了。
“啊不不不——”很难想象自己掐头去尾的一句话会让盛欢产生如此离谱的误解,伍琳琅看他漂亮清隽的眼眸被创的颤颤巍巍,眼周泛着点儿红,一幅为难又惶恐的受伤样子,连连摆手道:“你误会了,你误会了,我说的舔狗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罗忠祥舔的不是顾沨止啦!你没有多一个情敌!安啦安啦!”
“那是谁?”盛欢谨慎说:“我认识吗?”
“许念姿。”伍琳琅说:“一个女的,她是顾沨止的——”
话音未落,伍琳琅的手机响了起来,顾沨止给她打来了电话。
这时候来电定是正事,伍琳琅不得不暂时搁置眼下的论题,转过身去接电话。
“喂?顾哥。”
盛欢眨了眨眼睛。
浓密的睫毛像是舞台上升降的幕布,一落一起之间,他眼底的情绪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琥珀色的瞳孔先前还如水一般荡漾着,委屈又无辜,现在凝住了,像是遥远的指北星座,灼灼明亮。
他前脚刚从丰泰工业园区回来,后脚就被罗忠祥抓到了滨湖湾分局关押审讯,这绝非偶然,有人要抓他当替罪羔羊,那张照片的出现以及罗忠祥后来表现出的恼羞成怒,无论是哪一种都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那张照片尤其致命。
他不知道对方是仅仅掌握着这样一张模棱两可的照片,还是掌握了更多更详尽的影像资料,如若是前者,那倒还好说,但如若是后者,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首先,虞城内出现了非人的怪物。
这是一件涉及公共安全甚至牵扯到政治的敏感事件,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的目击者之一,政府究竟会选择公开治理追查还是暗中封锁消息,目前都未可知,那对于他们这些目击者的处置为何,是好是坏,都很难说。
其次,他在现场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绞杀杜晨飞,神色如常,见死不救。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好的也许会说他有点儿反社会人格,是个心理变态,把他拖去精神病院关起来治疗也便罢了,若是来个有点儿想象力的,阴谋论那么一下……会不会怀疑他用了什么特殊的诡计蓄谋杀害杜晨飞未遂?
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以上两关他都险险避过了,安然无恙,那么,这第三关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
他以军刀片儿了那个可怕的怪物。
杜晨飞一个青壮年男性都快被那怪物绞成腊肠了,他一个营养不良常年缺觉的未成年男高手起刀落,这合适吗?
这当然不合适,这不仅不合适,还他妈很危险,
他固然没有在现场纵火作案,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比那怪物本身还要危险,这还不足以成为他被逮捕起来的理由吗?
就算虞城政府不抓他,这种录像资料,迟早会落到顾沨止那个王牌专员手里,顾沨止那么明察秋毫一男的,会放过他吗?
这牢饭直往他嘴里塞啊!已经不是装傻充愣能混弄过去的了!
现在,那个拥有照片的家伙在暗他在明,盛欢心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他不给自己找个连结靠山,形单影只迟早要被多方势力玩儿死。
而伍琳琅就是他的第一个靠山。
盛欢并没有说一个秘密,他在审讯室里打盹儿的那几个须臾的时刻,耳畔有听见鸟啼之声,同时眼前也看见了几帧罗忠祥被削的画面。
他没有看到削罗忠祥的人,只看见了那把特别的三折短刀。
盛欢在第一次见伍琳琅的时候,眼神就没从对方的腰间离开过,原因就是因为这把刀。
这把刀的结构很特殊也很罕见,用起来需要极灵活的手部技巧,相当具有标志性。
既然预见了这把刀,那也就意味着,刀的主人会在不久之后出现。
盛欢觉得这个预见很是奇妙。
他从来都是在努力的阻止着一些预见的灾难发生,还从未尝试过去促进预见的到来。
故而,他本来并不想那么激进的。
但他需要伍琳琅的见证,也需要通过伍琳琅……来通过顾沨止的考验。
所以他激了一激罗忠祥,让罗忠祥上手来殴打自己,再叫伍琳琅看见,某种程度上,算是利用了伍琳琅的怜悯之心。
伍琳琅待他挺好的,像个亲切的大姐姐,利用对方——盛欢阖了阖眼,心底有几分内疚在浮浮沉沉。
但眼下容不得他内疚。
他竖起耳朵,听伍琳琅与顾沨止的通话。
大抵是因为之前有过生死托付的时候,所以伍琳琅对他并不设防,跟顾沨止讲电话讲的十分坦荡。
“你那边查的怎么样?”顾沨止在电话里问道。
“哦,我联系过滨湖湾分局的勘验部门了,因为丰泰工业园区占地面积很广,现场勘验的工作量太大,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给不出完整的报告。”
伍琳琅说:“但是他们暂时派人检查了现场液体储存罐的罐体,发现除了最边缘的几处二甲苯罐的罐体未受损,其余罐体皆遭受了重创。”
“是什么东西造成的重创?”顾沨止问。
“很难讲。”伍琳琅说:“罐体的破口形状像个类圆形,直径大约有二十三厘米左右,痕检科说他们见过最多的是有好事者用石头砸化学罐子盗取化工材料的,还有其他方式割开或者切开金属罐体的,破口绝不会这么规则,总而言之就是他们暂时也不清楚这个破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顾沨止轻轻“嗯”了一声。
伍琳琅继续道:“除了罐体的破口疑点以外,勘验部门还发现,只有甲醛罐里的液体不见了。”
“所有的甲醛罐吗?”顾沨止问道。
“没错,所有的甲醛罐,无一幸免。”伍琳琅说:“勘验科说真正引起爆炸和燃烧的是别的化工燃料,他们怀疑是有人在偷窃甲醛的时候因为无法判断哪些罐子里的液体是甲醛,所以挨个儿破坏了罐体,这才造成了液体的大量泄露,引起爆炸,但是这也很奇怪,几百吨的甲醛,得通过什么方式才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全部被吸空运走,上运输车也得不止一辆,且不说运输车在爆炸前后能不能安全顺利的逃脱,那么多的运输车在丰泰工业园区,没道理不引起人的注意啊!”
顾沨止轻轻哼笑了一声。
“阿伍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啊,就两个字,离谱。”伍琳琅说:“这就不像是能发生在人类世界的案子!”
“你也觉得不像是人为导致的吧?”顾沨止说。
伍琳琅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哥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都是异形生物造成的?”
就在这时,熊提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歪!顾哥!琳琅!”熊提说:“我真踏马无语了!”
“怎么了?”伍琳琅道。
“我们的异种部门就不应该叫异种部门,应该叫崽种部门!”熊提骂骂咧咧道。
“几个意思?”伍琳琅道。
“我不是连夜用直升机把那颗头运回去让异种部研究吗!”熊提说:“异种部门把我骂了一顿!”
“他们骂你干嘛?”伍琳琅道。
“他们说我脑子瓦特了,把基层尸检科的工作交给他们做,是大材小用!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熊提说:“这颗头除了快被福尔马林泡烂了以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没有异常的生物细胞侵袭寄生吗?”伍琳琅诧异道。
“没有!”熊提说:“脖子都快没了,就血管那边儿有点子灼烫过的痕迹,大概是现场被火燎的吧,别的真没有特殊的地方,妈的气死我了。”他喘了一口气,追问道:“唉你们那儿呢?有没有什么别的进展,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我这里没有,就等顾哥了。”伍琳琅无奈道:“有没有能让人精神一振的好消息啊啊啊!”
“别说,我这儿还真有。”顾沨止说:“你们从现场救回去的那个伤员还记得吧?”
“伤员?”熊提道:“哪个伤员?现场救了不少唉!”
“那个香肠。”顾沨止扶了扶额头说。
“喔——”熊提恍然,“你这么说我就记得了,咋拉!”
“他叫杜晨飞,是今年斯宾塞新招的预备役。”顾沨止说。
“啊?”熊提和伍琳琅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
“真假的?我靠,看着不像啊!”熊提说。
“他那样儿连人样都快看不出来了,你还能看得出来像不像?”伍琳琅说。
“不是,他为什么会被——”熊提噎了一下,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他没事儿大晚上的去那里干嘛呢!兜风啊?不会吧!”
“是入学测试。”顾沨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