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玉和楚堪疑早就来了,正陪着宁氏和老国公说话呢。楚铮也过来了,话不多,有问必答,一直乖巧坐着。
宁氏很想这个孙女,就是孙女婿看着不太好相处,但看燕明玉气色好,长得也越来越好看,她就知道,明玉在镇北侯府过得不错。
燕明玉给两位老人带了好些皮子,皮子不难得,但颜色纯净的难得。
火红色白色,这样冬日里做成毯子,省着腿脚凉。
点心、酒水、茶叶是过年上门礼单上必备的,燕明玉送的也有这些,但细看比别人送的珍贵就是了。
正堂人不少,燕明静和夫婿就坐在燕明玉的对面,她来得比燕明玉还要早一点,相比之下,她送的年礼就略逊一筹,不过出嫁女看夫家,倒也不用比这个,只要不失了礼数就好。
可是,就这样坐着,也能感觉到,祖母更看重明玉和楚堪疑,燕明静和路明峰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燕明月也和燕明玉说话,其他几个弟弟妹妹……明荞明烨不在家中,更小的燕明静也懒得理。
路明峰也觉得不太舒坦,但他还得巴着燕国公府,这种时候就算不高兴甩脸子,也没人理会他。
终于等到沈氏燕国公他们回来,就更没他们夫妻俩说话的地方了。沈氏许久没见燕明玉,好不容易见了眼睛都红了,拉着女儿的手好好打量了一番,燕国公拍着楚堪疑的肩膀去一旁说话了,他今日高兴得很,“可说了什么时候回去,男子,当以事业为重。”
燕国公自己有一番道理,“你如今正得皇上器重,要自持本分。”
楚堪疑点了点头,“岳父说的极是。”
燕明静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想开口却找不到机会,路明峰则是想跟着楚堪疑说话,却被燕明静拉住了,“你别上赶着去,妹夫也不愿意搭理这些。”
路明峰喝了杯茶,心里有些烦躁。
没过一会儿,许静姝和燕明轩也回来了,许静姝解下披风,由丫鬟接了过去,她上前和几位小姑子说了话,倒也没落下燕明静。
可谁心里都有个亲疏远近,所以还是和燕明玉说话多。
问楚堪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问前天晚上宫宴上都有哪家去了,许静姝是燕国公府的媳妇,自然对婆婆看重的女儿热情。道理燕明静明白,可心里还是不得劲,从前明玉没出嫁时,也没这样过。
她小娘是妾室,这种场合没法儿出来说话,只能等这边没事了,她过去看看。
而路明峰是庶子出身,官职很低,燕国公一向势利眼,就更没说话的地方了。他们夫妻俩回来,好像是多余的那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燕明静没想到大过年的心里还打寒颤。
燕明静已经嫁人好几年了,从前都是回来吃顿饭,沈氏回靖安侯府,等她回来说几句再离开,一直到去年都是如此,今年不一样了。
家中的柴米油盐,路明峰偶尔抱怨,让燕明静越想越委屈。
倒不是嫉恨燕明玉,就是觉得路明峰不争气,自己没嫁对人。
这么想着,就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手伸过来,手心里还躺着半个剥开的橘子,看过去是五妹妹。
燕明荞吃了另一半,她道:“大姐姐尝尝甜不甜,怎么不见恒哥儿,我可想他了。”
燕明静把橘子接了过来,“刚你们没回来,他睡着了,就抱到隔壁厢房去了,我带你去看看。”
燕明荞道:“还是让恒哥儿睡吧,等醒了我再抱抱他。”
说起孩子,燕明静有说不完的话,“他一直想着你呢,你送的布偶他喜欢得紧呢。”
不管如何,她有儿子,这姐妹之间,也不必攀比,人和人之间还各有不同呢,本来就知道二妹妹嫁得好,心里酸有什么用。
很快,沈氏也问起了恒哥儿,燕明静笑着答了,因为几人回来已经不早了,说了会儿话沈氏便让丫鬟传饭了。
出嫁的女儿好久不回来一次,都希望高高兴兴地吃饭。
饭桌上,路明峰一直给老国公燕国公楚堪疑倒酒,老国公喝得不多,但燕国公挺能喝。
许是喝上了头,喝酒就成了灌酒,路明峰对楚堪疑说,“妹夫,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是不是看不起我!”
路明峰脸通红,举着酒杯要和楚堪疑碰杯。
燕国公道:“明峰你喝多了,吃点菜。”
老国公眯着眼睛,夹了粒花生米吃,沈氏等人看着这番场景,也不好说什么。这是燕明静的夫君,燕明静脸比任何人都红,她心里臊得慌,“夫君,你少喝些,祖母母亲都在呢。”
路明峰直说自己没喝多,还要给楚堪疑倒酒,也许是酒意上头,也许根本没醉,就是想趁着机会仗着姐夫的身份压压人。反正这么多人在,楚堪疑不能把场面弄冷了,不能不给他面子。
一桌菜,一桌人,除了府上的几个妾室人都在,几个年纪小的安静不敢说话。
楚堪疑看了眼燕明玉,燕明玉点了下头,他便把这杯酒喝了,“姐夫少喝些,别耽误吃饭。”
“哎,我今儿见了你高兴,高兴咱们就多喝点,来来来……”路明峰又去拿酒壶了,先给自己倒了杯。
燕明静抓着袖口,关键时刻,燕明荞看向燕明静,“大姐姐,大姐夫是不是喝醉了呀。”
燕明静反应过来,忙让和丫鬟一块把人带下去,回来之后又和众人歉然一笑,“他今日也是高兴,喝多了先醒醒酒,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你们慢慢吃。”
楚堪疑表现得一直很有礼,因为是燕明玉的家人,又是初二,所以酒都喝了。
但他没上脸,把酒杯放下开始吃菜,和没事人一样。
沈氏也打了个圆场,“快吃吧,明峰等一会儿醒醒酒再吃。”
一场家宴还算圆满,吃过饭后燕明静去裕华苑诉了诉苦水,只不过诉了苦水日子还得过下去。
燕明静没久留,路明峰酒醒之后还来请罪了,沈氏没说别的,就让他出门在外别这样就好了,路明峰出了一头虚汗,酒醒之后心里一阵后怕,那楚堪疑是上阵杀敌的,他是疯了才敢这样,“母亲说的是,妹夫,今日多有得罪……”
楚堪疑:“无碍。”
燕明玉是想留下吃个晚饭的,反正家中没长辈管束,一年也就这一日,她还问楚铮,若是不想待可以先回去。
一个是继母,一个是继子,两人相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平日里也多是让管事传话,只要是银子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根本没什么弯弯绕。
楚铮知道燕明玉的为人,但他不太想回去,开春他要进军营了,沈氏对他很好,明荞对他也不错,多留半日不显什么,就当陪陪外祖母。
燕明玉就没管他,回玉明轩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有些恍然,睁眼看见床帏,就好像还在闺中。
屋里很暖和,玉明轩一直有人打扫,估计等府上分家了,才不会再留她的屋子。但有母亲在,就有她的位置。
虽然东西搬走了一些,但看着许多新的,应该是又添置的。
她看了一会儿床帏,味道很好闻,应该也是新洗过的,被子也是晒过的。
窗外透着天光,燕明玉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楚堪疑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这么大个人,总不会丢了。
下床之后,燕明玉就看见了,楚堪疑正坐在窗边,屋里没书,他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两个核桃盘。
楚堪疑手很大,盘核桃都没出什么生意,燕明玉好奇看了眼。就是普通的核桃,凿开就能吃的。
大约是心有灵犀,见燕明玉醒了,楚堪疑手上劲儿没收住,直接把核桃给捏开了。
只听咔嚓一声,两个核桃应声而碎。
楚堪疑低头看了眼,“吃不吃?”
燕明玉朝他伸了一只手,楚堪疑把核桃仁儿全挑出来放她手心里。
尝了尝,带着皮的核桃仁儿有点涩,但还挺好吃的。
燕明玉吃着核桃仁儿,楚堪疑说道:“你若想家,就常回来住。”
燕明玉:“我已经成家了,总回来也不好,你看大姐和大姐夫,聚在一起都是事儿。”
楚堪疑道:“嗯,那我以后尽量常回来。”
燕明玉笑了一下,“这可是你说的。”
楚堪疑一年回来一两回,路上话的时间更多,不过燕明玉就是养尊处优的性子,根本不乐意去北方,再置办个宅子,这样楚堪疑也近一点。
本来嫁过来就是希望没人管束,不过见不到就会念着,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正院,楚铮在吃点心,他还去致远堂看了看他的……妹妹。
本来就想看看小孩子长什么样,但燕明荞说这是他妹妹。
辈分降了,楚铮也无话可说。
燕明荞:“好了好了,你我年岁相差不多,以后就不提这事儿啦,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军营。”
楚铮说起进军营,眼中多了丝光亮,连头都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二月份,二月初就走了,先进京北军营。”
进军营不是玩闹,也不是一时兴起,他要当小兵,不靠楚堪疑,日后自己挣军功的。不能常回来,要听上面将领的话,要能吃苦。这些,楚铮都能做到。
他要走楚堪疑走过的路,从前也怪他不能回来,但早就释然了。现在不也一样吗,没什么的。
燕明荞道:“那希望你像姐夫一样,不,比姐夫还厉害。”
楚铮笑了笑,声音爽朗,“我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