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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谁把这场游戏当真,谁将尸骨无存◎

谢砚之瞳孔一震,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竟透出几分慌乱。

他显然没料到颜嫣会和他玩这出。

颜嫣仍死死缠着他。

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像颗扣也扣不下的牛皮糖。谢砚之想甩开她倒也容易,却因担心会伤着她, 而不敢用力。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搅乱了心绪,连同呼吸也一并乱了。

颜嫣压根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挂在他脖颈上手臂越收越紧,使劲踮着脚尖,撅着嘴要吻他。

谢砚之颇有些哭笑不得, 混乱间, 他后退了几步, 直被颜嫣逼得跌坐在坚硬的太师椅上。

颜嫣也扑了上来, 斜依在他怀里, 终于结结实实地吻上去。

可惜被谢砚之躲开了。

这个吻落在他脸颊上, 他一把捉住颜嫣胡作非为的手, 却没说话, 只定定望着她。

颜嫣也不恼, 抬起尖尖的下颌, 目光挑衅地望着他。

“你躲什么呀?你该不会是在害怕罢?怕什么呢?难不成……是怕我?”

此刻的颜嫣简直像个调戏良家夫男的女恶霸, 谢砚之紧拧眉头端视着她,依旧没说话。

颜嫣气焰愈发嚣张, 直勾勾地盯着他:“容我好好想想,你为什么会怕我呢?”

“怕我仍盘算着要杀你, 想勾着你, 趁你沉迷之际动手?”

“还是说,你所忧心的, 其实是……怕自己染上了就再也戒不掉?”

谢砚之仍是沉默,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已然裂开一道缝。

颜嫣所说之话他不否认, 也不想承认。

感受到谢砚之情绪波动的颜嫣仍不知死活地继续刺激他。

“你费尽心思把我娶回来,却放着不动,是要当佛供着不成?”

话虽这么说,颜嫣其实也在赌。

她总觉得,这不像是谢砚之的性格,以他的性子又岂会这般优柔寡断踌躇不前?

可她不想再拖下去了,这件事必须得有个结果。

她决定再添把火,目光从谢砚之的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再到喉结……一路下滑。

最后落在某处,满脸讥诮。

“哪里是不想?原来是不敢啊~没意思。”

说完,颜嫣豁然起身,正要转身离去,却被谢砚之扣住手腕。

他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你对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激将法没用。”

颜嫣眉头微挑:“是吗?我不信。”

她遂又转身,坐回他膝上,俯身轻.咬他喉.结。

谢砚之明显僵了僵,如火灼般推开她,并沉下脸:“颜嫣。”

每当他连名带姓来唤颜嫣的名字,则说明,他动怒了。

颜嫣当然知道。

她就是想要让他生气。

她将谢砚之的警告视做耳旁风,打散他亲手为自己盘的鸡窝头,长发如瀑,散落在肩头。

青丝缕缕垂落,藤蔓般勾勾绕绕,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细网,将他们笼在其中。

他视线里的光倏地暗了下来,颜嫣的脸近在咫尺,在黑暗中白得耀眼。

女孩身上所特有清香丝丝缕缕漂浮在空气里,像阳光晒过的青草,很特别。

她坐于他膝上,双手捧着他的脸,表情无辜且懵懂,有种魅而不自知的天真。

“我今日涂得口脂是玫瑰味的,想吃吗?”

不待谢砚之回答,她已然靠近,贴着他的唇轻轻碾压厮.磨。

“真的,可甜了,我来喂你呀~”

窗外阳光正好,他们影子交叠,映在朱墙上。铁链“哐当”作响,时而急,时而缓。

颜嫣却什么都看不见,谢砚之用手捂住了她的双眼。他的吻很轻,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直捣黄龙,带着腾腾杀气。

他这人真的很奇怪。

第一次,颜嫣也全程都没看见他的脸。彼时的她还以为他是想羞辱自己,直至现在才恍然发觉,他大抵是有些羞涩。

羞涩这个词用在堂堂魔尊谢砚之身上,怎么看怎么让人觉着匪夷所思。

可若不这么理解,又该如何来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然,颜嫣这姑娘多少有些叛逆。

他越不让她看,她便越要看,趁谢砚之沉迷之际扭头避开了他的手。

此刻,天色已有些暗。

房中未燃灯,她透过将要散尽的半缕天光看见了他的脸。

依旧那么冷淡,唯一的区别也仅仅是……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不再是一片荒芜,盛满污浊的欲。

是要吞噬,是要毁灭。

颜嫣想,他这副模样才像个真正的魔。

“不准看。”

略显沙哑的嗓音擦过颜嫣耳膜,只一眼,她双眼又被蒙住了。

这次,是谢砚之的发带,两指宽,恰好能遮住她的眼。

他长发倾泻而下,如水一般包裹住她。

皓月缓缓升起,清透月光洒满大地。她与他的长发绞在一起,影子绞在一起,天与地仿佛也都绞在了一起。

拴在颜嫣脚踝上的那根铁链越来越吵,她语不成调,抱住谢砚之软软撒着娇,“这条链子吵得我好烦,你把它解开好不好?”

她最会扮可怜,最会撒娇,同时也最会翻脸不认人。

谢砚之岂会不知她的动机是什么,可他又能怎么办?

瞬间清醒的他抬起颜嫣下颌,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微微有些红肿的唇。

为什么仍觉心口空荡荡的?

不够,怎么都不够。

虚幻的甜,是一戳就会破的泡沫。

夜鸦栖在枝头,却被从窗中传来的哭声惊扰,它无比厌烦地扇翅高飞,扇翅声“刺啦”一声划破黑夜。

那奶猫般的哭声仍连绵不绝,逐渐高亢,激越。

铁链“当啷”做响,世界颠倒。

他心口上的那个空洞刚填上,又被撕裂,反反复复,直至血肉模糊。

.

谢砚之终还是替她解开了那根铁链。得偿所愿的颜嫣乖巧地依偎在他臂弯里,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都很乖,每日想尽办法勾着他缠着他,不知餍足。

谢砚之明知她的乖巧她的柔顺统统都是装出来的,仍在配合她演戏,无比清醒地沉沦。

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谁把这场游戏当真,谁将尸骨无存。

又是一日清晨。

谢砚之将醒未醒之际习惯性地伸手去搂颜嫣,却摸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双眼,瞬间从梦中惊醒,穿着寝衣,连发都来不及束,匆匆出门去寻她。

所幸,走出殿门的那一霎他便看见了颜嫣。

颜嫣正坐在他昨日新扎的秋千上。

她越荡越高,薄如蝉翼的藕荷色纱裙在风中扬起又落下,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只差一点就要飞走。

谢砚之目光紧随那秋千,扬起又落下,扬起又落下,心也随之所动。

幸而她不是真正的鸟,她没有翅膀,也飞不走。

替颜嫣推秋千的阿梧率先发现谢砚之,连忙用手稳住秋千,朝颜嫣眨眨眼,压低嗓音道:“尊上来啦。”

颜嫣蓦然回首,目光与谢砚之相撞,他未着外衫,穿着素白的寝衣静立在那里,恰似一树琼花开。

他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故作淡定地道了句:“你在做什么?”

颜嫣眼睛仍一眨不眨盯着他,“当然是寻欢作乐呀。”

她说这话的声音着实不小,糯糯的嗓音在初夏微醺的暖风中散开,钻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宫娥们震惊颜嫣胆大的同时,忍不住转动脖子,用眼角余光去偷瞄谢砚之,都想知道自家尊上被调戏后会如何反击。

结果很令人瞠目结舌。

那个在传闻中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凶残到让人发直的魔尊谢砚之竟一脸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空气有着一瞬间的凝滞。

秋千仍在摇摆个不停,颜嫣不知何时靠近,故作天真地仰头望着他。

“哎呀,你耳根好红啊。”

她踮起脚尖,趴在谢砚之耳畔轻声细语:“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在秋千上罢?”

南方姑娘所特有的软糯嗓音与那沾着水气的黏稠话语,一股脑往谢砚之耳孔中钻。

他耳根上那抹红简直都要能滴出血来,目光却极冷,皱着眉头警告颜嫣:“你是个姑娘。”

红着耳根说出这种话的谢砚之身上有股奇异的割裂感。

确切来讲,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不矛盾,越是如此,越让人着迷,想去一探究竟。

颜嫣玩心大起,像没骨头的藤蔓般歪在他怀里,说话声也娇滴滴。

“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谁规定姑娘就不能肆意寻欢作乐了?”

论说歪理,谢砚之从来就说不赢颜嫣。可她既没乱跑,他也就放心了,低头看了眼自己披在肩上的发,不自觉拧紧眉头。

端华长公主家教甚严,谢砚之向来注重仪表,这是他第二次为颜嫣破例,披头散发到处乱跑。

许是觉得自己这副尊容有碍观瞻,加之他还有别的事要忙,见颜嫣好端端地在这里玩,便匆匆离开了。

谢砚之离开不久,颜嫣又愉快地荡起了秋千。

阿梧在她身后卖力地推,她笑声像银铃般荡开,充斥在栖梧宫的每一个角落。

阿梧到底是个修为低微的姑娘,很快就推累了,有气无力地道:“小姐,啊不,夫人,您可歇会儿吧,我着实推不动了。”

颜嫣与谢砚之成婚已有半月,阿梧仍未改掉从前的习惯,总是一不小心就喊错了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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