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绵无力的声音是裹着糖淬着毒的刀◎
颜嫣瞳孔剧烈震荡,心脏几乎就要停摆。
另一侧的谢诀自也没好到哪里去,早已惊得冷汗涔涔。
还是颜嫣先反应过来,连忙拽着谢诀一同向谢砚之行礼。
心中却在想:奇了怪了,他最近怎总出现的这般突然?
谢砚之仍站在在窗外,看似随意地扫了谢诀一眼。
可也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眼,让谢诀如坠冰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谢砚之垂眸,又瞥向颜嫣。
颜嫣只觉毛骨悚然,却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恭敬道:“不知尊上来了,有失远迎。”
她四周张望一番,寻不到阿梧踪迹,只得自己去沏茶。
又转身望向谢砚之,斟酌一番,才道:“尊上如今可还爱喝云雾茶?”
这是暌违半年后,颜嫣与谢砚之说的第一句话。
从前的她见了谢砚之总叽叽喳喳个没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他身上。
如今的她谨言慎行,端庄得体的像个陌生人。
“不必了。”
谢砚之皱着眉头收回目光,转身欲走。
颜嫣点点头,乖顺地站在一旁。
“奴婢恭送尊上。”
虽然她名义上是谢砚之的姬妾,可到底是被赶出了栖梧宫,自称奴婢,也没错。
谢砚之闻言步伐一滞,脸色也沉了下来。
颜嫣神色迷茫的看着他,颇有几分不解,她说错话了吗?
若没说错,那他没事发什么脾气呀?莫非是嫌弃她嘴不够甜?
她很是认真的思索一番,又小心翼翼地补了句。
“祝尊上一路顺风。”
倏忽间,谢砚之笑了,嘴角一弯,勾出个惊心动魄的孤度。
笑,是他这张面瘫脸上出现得最为频繁的表情。尤其是在心情不好,想杀人时。
颜嫣愈发迷惑。
他,他好像……更生气了???
谢砚之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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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嫣向来懂得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反观谢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察觉到这一点的颜嫣趁火打劫,掌心一翻,笑眯眯与他道:“再给我画几张掘土符好吗?”
她今晚就迫不及待想用了。
可在此之前,还需弄清楚一个问题。
她话锋陡然一转,又问了句:“你的神识会一直附着在这具傀儡上吗?”
语罢,她双手握拳,故作紧张地瞪了谢诀一眼:“我可警告你啊……”
余下的话根本不用她来说,立马就被谢诀给截住了话头。
“傀儡术极其消耗灵气,上完课我便会收回神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届时,还需你替谢诀打下掩护,莫让阿梧发现端倪。”
颜嫣面无表情:“哦。”
心中却在狂笑:那感情好,今晚就能愉快的行动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颜嫣非但指使谢诀画了十来张掘土符,还故技重施,骗来了好几张隐物符。
谢诀心不在焉归心不在焉,可他到底没变傻,很快便意识到,颜嫣根本就没想过要学这些东西。
被点破心事,颜嫣也不恼,反正她也没想过能一直瞒下去,索性把话敞开了说:“是呀,没灵根的凡人怎可能学得会这些?我不过是想攒一些丹药符篆来自保罢了。”
颜嫣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反倒让谢诀不知该如何去接话。
而她这番话,自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藏了很多不易被察觉的小心机。
光是“没灵根的凡人”这六个字就足矣降低谢诀的警惕,“自保”二字更是运用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站在颜嫣的立场来看,柳南歌回来了,她可不得时时刻刻担忧自己会被抛弃么?
提前攒一些物资,也不是不能理解。
谢诀果真信了她的邪。
他沉默半晌,才道:“你想要这些东西,为何不来找我?”
颜嫣摇头似拨浪鼓:“不了,不了,我可不敢欠少主您人情。”
谢诀一脸不敢苟同:“你欠我的还不少?”
颜嫣很是认真地纠正他:“你主动给,和我主动要,是两码事。”
谢诀嘴角翘了翘:“歪理也是理。”
话锋一转,又道:“倘若我没来,你又当如何?”
“偷,骗,亦或者是抢,反正,总会有办法。”
至此,谢诀都不知该说什么。
“你宁愿去偷去骗去抢都不来找我?”
颜嫣只觉好笑:“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因为,我……”
“砰——”
余下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房门便被人撞开了。
颜嫣与谢诀同时望向门外。
屋外最后一缕天光也要散尽了。
阿梧站在檐下,笑盈盈地道:“小姐,该用晚膳啦~今晚有酱肘子吃!”
颜嫣弯唇,应了声“好”,转身往屋外走。
谢诀仍一动不动立于原地,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阿梧原本都已跟在颜嫣身后走了,见谢诀毫无反应,又回头与他道了句:“你也来呀,平日里就只有我和小姐两个人吃饭,你来了,以后咱们就有三……”
话尚未来得及说完,谢诀掀起眼帘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直叫阿梧两股战战浑身发颤。
另一间房里,颜嫣已经抄起筷子开吃,阿梧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小姐,阿妩她怎么啦?”
她方才的眼神可真是……
颜嫣夹起一块酱肘子,不甚在意地道:“谁知道他呢?许是不喜欢吃肘子吧。”
阿梧仍有些心神不宁,使劲甩了甩脑袋,来否认自己的胡思乱想。
一定是她饿昏了头,看花眼了,阿妩的眼神怎会像尊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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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颜嫣又去了趟隔壁房。
她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屋内没一点动静。
颜嫣见之,也不再磨蹭,连忙回房办正事。
她动作利索地戴上那副黑革手套,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掘土符。
用符篆挖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灵气波动,好在掘土符品阶低,溢出来的灵气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再加上颜嫣特意挑选了一条偏僻且保守的路,故而,这一晚上都很顺利。
不得不说,有了掘土符效率就是高。
原本需要十几天才能完成的大工程,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竣工。
隧道打通的那一霎,颜嫣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今夜月朗星稀,隧道那头是一片茂密的草地,四周很静,闭上眼睛还能听到潺潺水声与几声蛙鸣。
颜嫣深深吸了一口魔宫外的新鲜空气。
若不是还有一屋子土等着她来处理,她简直想在这里躺上一整夜。
她敛去多余的情绪,终是不敢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而这时,隐物符也该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了。
颜嫣将隐物符贴在洞穴外,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特制的木盖,堵住出口,方才离开。
这天晚上,颜嫣又不眠不休地做了一整夜的苦力。
掘土符挖出来的土,被她分散着洒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她一早就做好了要藏土的准备,故而,早在白天的时候,这间院子就已经被挖得坑坑洼洼,再添些土也不会被人察觉。
至于床底下那个洞,她也以同样的方式,用隐物符藏起来了,若不特意滚进床底去摸索,定然不会叫人发现。
天亮的时候,颜嫣已清理好现场,静静躺在床上。
辰时三刻一到,阿梧便端着盥洗工具准时出现在屋外。
颜嫣推开门,与阿梧目光撞上,她笑盈盈地道了声早。
这一切,似乎与过去的每个早晨没有任何区别。
直至阿梧推开隔壁房的门。
“啊——”
一声尖叫撕破平静。
颜嫣丢下筷子,连忙跑去隔壁。
阿梧正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
单薄的格栅门在晨风中“咯吱咯吱”摇摆。
血从昏暗的房间里渗了出来,一层又一层地蔓延开。
颜嫣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一片血泊中的阿妩。
原来她不是傀儡!
可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
她更需弄明白,“阿妩”为何会死。
几乎就在颜嫣起身的那一刹,整齐划一的金属叩击声从长廊尽头传了过来。
冷漠无情的声音亦裹着晨风一同涌入她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