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柠琅,你把老子的腰弄不好了。”
七月热夏, 天气晴朗的上午,京北城的天空一片蔚蓝。
空调冷气开着在强效制冷,天花板上悬挂的日光灯明亮。
周柠琅在空军基地的多媒体教室里给一帮新入伍的航空兵上急救知识课。
课题是,当遇上骨折创伤后, 第一时间应该如何处理。
她站在讲台上, 认真又专注的放自己精心准备的幻灯片, 为航空兵耐心讲解一个又一个的实际案例。
“当人体受到外界强大的冲击力打击时,不幸摔伤跟跌伤, 身体部位出现疼痛, 这时候需要判断自己是否出现了骨折。如果大家在出任务的时候,真的遇上了骨折的情况,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自己的同伴, 都需要坚持现场急救的三不原则。”
周柠琅点了一下幻灯片, 转身确认投影显示了正确的内容没有, 再回头来, 就惊见有个存在感无比强烈的高个男人从教室后门大喇喇的走了进来。
时长一个小时的知识课堂已经开始了快要二十分钟了,周柠琅以为他不会来听了。
虽然这群新兵在基地里主要是他的下属,但是他也没必要亲力亲为的来陪他们听这种小儿科讲课。
结果迟宴泽真的来了。
高大身材着一身黑,纯黑棉体恤,纯黑工装裤, 运动鞋也是黑色的。
纯粹的黑反衬得他皮肤一股冷白的莹润, 五官俊逸的淡颜脸更是如价值连城的稀世美玉般质地矜贵。
信步走进来的迟宴泽轻撩眼皮,朝讲台上瞄了瞄, 瞄见女人今日穿一件黑色短袖洋装连身裙子, 圆领, 荷叶边袖口, 紧掐腰,裙摆到膝盖,庄重典雅。
耳垂上戴了小巧的珍珠耳环,扎着松马尾,脚上配一双金色镂空高跟鞋。
小脸上表情是清冷跟礼貌,还带了几分知性。
那对小巧的锁骨,那抹纤细的腰,那双笔直的腿,真是无法形容的诱人。
迟宴泽现在真是看她哪哪哪都顺眼。啧,迟宴泽忍不住在心里又感叹了一下。
进社会工作,当主治医生,变成熟美丽的周柠琅真的绝了。
在威尼斯,他曾经生气的宣告,以后再也不会看周柠琅一眼。
可是,现在,他眸光专注的定格在她身上,无论如何都不想移开。
今天教室里坐着听课的都是他带的新兵,刚进基地,每个人身上都一股莽劲,虎头虎脑的,不知轻重,都想一个劲的往前面冲,锻炼或者出任务的时候很容易受伤。
基地领导就联合解放军医学中心给他们安排了关于创伤急救的系列课程。
以前他们刚进基地,也听过这样的课,可是这次解放军医学中心派来了不少优秀的医学专家,基地就安排他们来深度受教。
迟宴泽没必要听这种课,因为他早就听多了。但是当上课的人是周柠琅,他肯定要来捧场。
他捡了个最后的位置坐下,下面坐着的新兵们发现领导来了,本来没还在认真听着,有些还在拿笔做笔记,一下就变得很躁动。
“迟队来了,看到没,后门那儿的位置,咱迟队来听周医生上课了。”
“嗬,真的,他们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真正复合了吗?”
“说周医生只来白桦屯出差三个月,三个月期限满了之后就回去了,那到时候还没复合可咋整。”
几十个阳刚气十足的小伙子们一起发出巨大的讨论声。
周柠琅讲课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她正好讲到关键,就是遇到骨折时需要极力避讳的行为,“请大家一定要记住现场急救的三不黄金法则,这很重要……”
可是听课的航空兵们全去聊八卦了,好奇周柠琅跟迟宴泽什么时候能成功复合,更好奇当初他们为什么分手。
他们俩多配啊,简直是郎才女貌,配一脸。
一个当空军飞行员,一个当骨科医生。
迟宴泽大学毕业,进基地的时候,他们要是没分手,周柠琅也跟着一起进基地医院当军医,朝夕相对,双向奔赴,不就是最美的爱情吗。
“是不是当时咱迟队太花了。我感觉肯定是。他长那么帅,可招小姑娘喜欢了。”
“我听北清大的那些学姐说,他刚上北清大的时候,一个月换一次女朋友。还每个都跟她们那啥了。”
“我操,这谁顶得住啊,正常女生都会介意的吧。”
“我连环操,不要抹黑我迟队好吗,我迟队是永远的神,不是渣男烂黄瓜。这几年在部队你看到他沾花惹草了吗?他的作风端正得可以排我们基地第一,我只信我迟队的人品。”
一帮二十刚出头的青年们兴奋的吃着现场两个当事人的瓜。
他们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周柠琅没法讲课了。
她本来没用微型麦克风,不得已的举起来,招呼他们:“安静。请大家安静。”
有些刺头儿不安静,还举手,高声发问:“报告,周医生,我想问,那天在六号仓房,你做义诊,我们迟队找你看腰,拉起帘子挡着之后,你们真的亲嘴了吗?为什么迟队从你的诊位离开的时候,嘴角全是你的口红渍?”
“哈哈哈哈哈哈。肯定亲了啊。这还用问。”这话说完,教室里的人一起哄堂大笑。
周柠琅瓷白的脸蛋立刻燃烧,生出两片潮红。她没想到这课会上成这样。
迟宴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又痞又坏的看好戏,看着周柠琅站在讲台上,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低下头去,又翻了一页幻灯片,继续讲课。
“作为非医学专业的救助者来说,在事发现场一定要坚持的骨折救治三不原则,就是不复位,不盲目上药,不冲洗。”她声音很小。
几个刺儿头继续搭伙闹她,问:“周医生,我们迟队以前是不是很花啊,像你这样的乖乖女都怎么跟他在一起的,你瞧上他哪里了?”
周柠琅终于有些生气了,想要骂这些人,不要在课堂上调笑一个满腔热诚来给他们讲课的女医生。
他们的职业很危险,了解这些急救知识很重要。
瞧出她不耐烦了,“你们还有没有纪律了?都是一帮小混混是吧?”迟宴泽先出声帮她骂了。
他支开一双长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神态懒洋洋的,牵开仰月唇,朝坐在他前面的这帮混不吝厉声道:
“是不是不想听课?不想听课马上给老子出去做一千个引体向上,免得你们上了歼机,没操作几个动作,就菜得一个劲的抱怨被颠吐了,要快点下机。”
完了,又懒懒补一句,“从年纪最小的开始做。没做完今天不准去餐厅吃饭。”
“我擦,一千个,太豪华了,无法接受。”
“对对对,好可怕,咱迟队下场护妻了,赶紧好好听课。”
“诶,我觉得他每周这时候不是都在总调度室参加例会吗?每周都这样。风雨不改。”
“哎呀哎呀,好宠啊,老婆上课,他翘掉基地的重要例会,专门来给她维持课堂纪律。”
“谁说迟队花,他可太专情了,五年不换朋友圈照片墙置顶。懂?”
“别说话了。要不第一个拉你出去做引体向上?”
课堂纪律不久恢复了。
周柠琅继续讲课。她看了一眼迟宴泽,他合着手,放在小肚子上,懒散的坐着,也没在听,扬起俊脸,看向讲台,就是把目光用来一直盯着她了。
周柠琅清楚的记得在威尼斯,他说,周柠琅,老子以后绝对不会再看你一眼。
现在,就这堂创伤知识急救课,他自从进来落座,那双含情桃花眼就直勾勾的盯着周柠琅看多少眼了。
周柠琅以为这堂课是给新兵上,他这样的资深高官不用来听,没想到他会来。
她想着还是要专业一些,先专注上课。
于是周柠琅又继续讲道:“如果发现了有骨折的可能,我们一定要对伤者的受伤部位制动,骨科医生建议,可以用专门的医用夹板,或在现场就地取材,用木棍,竹片,树枝等做成夹板,对受伤部位进行骨折固定……”
*
时长一个小时的急救课终于上完了。
教室里的航空兵三三两两的走了,有些听课认真的,还走上讲台询问周柠琅相关知识点,有些家里人最近骨折了,也把病例拿来问周柠琅。
周柠琅都耐性极好的为他们讲解了。
迟宴泽在教室最后一排一直坐着没走,等到教室里所有听课的航空兵都走完了,就剩下他俩,他才上来帮她关投影仪,收拾教具。
周柠琅客气的询问:“迟队一直不走,有什么事吗?”
他要是为了来监听航空兵的课堂,可以一下课就跟他们一起走。
专门留在这儿,是找周柠琅有事。
迟宴泽痞气的回答:“事可多了。”
那日,在义诊的仓房里,挂帘的遮挡后,他没个正经的按住她亲,全基地的人都知道了,都在议论他们以前谈过恋爱,现在正在尝试复合。
事后,周柠琅为了不成为别人的谈资,除了把治他腰疼的药给了迟宴泽,就一直避着他。
迟宴泽都拆穿她因为想他,主动给他打了深夜无声电话,她还不承认这一趟京北其实是为他来的。
“比如什么事?”周柠琅收拾自己的授课资料,故意不看男人。
“比如我腰疼,你给我的那些药怎么吃,那些药膏怎么贴身上的,我不懂,你还没告诉我用药须知。”迟宴泽盯着周柠琅白里透红的脸蛋,挺无赖的说。
他赖上她了,不止她来京北出差的这三个月。
“上面不是写了吗。你仔细的看一下,照着服用就行了。”周柠琅记得自己在药袋上给他标注了,哪些药一天吃两次,哪些药一天吃三次。
“那个丁桂活络膏贴拿来贴在疼的地方,每12个小时换一次。下次记得不要过度用腰,要劳逸结合。”
周柠琅温声叮嘱,从医生对病患的专业角度来说。
然而男人却想要将她朝另外一个方向带。
“可能我这个腰的毛病不是这次出外勤弄的。”迟宴泽语调扬起,口吻带了点坏,“是我女朋友给我弄的,也不一定。”
周柠琅终于领悟他来找她是为何事,他又想混不吝的跟她玩暧昧游戏了。
周柠琅抬眸,不悦的瞪一肚子都是坏水的人一眼,嗔怪道:“什么意思?”
“我女朋友以前跟我在一起,总想方设法的让我用腰过度。年轻的时候,上大学那会儿,她经常不回宿舍,去我公寓里过夜,缠着我,不让我歇气。可能那时候就把我的腰给毁了,现在,我岁数上去了。这腰真不行了,疼得都影响我在飞行基地的工作效率了。我觉得她得对我负责,还要负一辈子的责。”
迟宴泽振振有词的说。
“谁让你用腰过度了?迟宴泽,你有没有脸,害点臊行不行。我什么时候缠过你不歇气了?”周柠琅听得愤怒了。
明明那种事每次都是他哄她骗她,一次就好。结果没有一次是一次就好了的。
还有,去首城公馆过夜,是他每次求着她,她才去的。什么叫做她缠他。
周柠琅被他欺负得此生都不会对其它男人感兴趣跟性趣了,因为那种事,她不用亲身论证,都会觉得普天之下,绝对就是迟宴泽最会了。
他会撩会亲会宠,除了太花心,身上哪里都高度契合做任何一个女人的理想情人标准。
他玩赛车,一帮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他开飞机,一帮女人为他顶礼膜拜。
周柠琅其实也是这帮女人的其中之一。
她真的试过去接受庄靖方,可是却完全没有办法为庄靖方心动。
迟宴泽现在有什么脸来跟她抱怨,他现在腰不好了,是因为周柠琅。
而且,他腰根本没有不好,义诊当天她摸他脊椎跟经络了,完全是一个十足健康的状态。
他腰疼只是因为出了一个高强度任务,有些疲劳所致。
“我也没有说我女朋友是谁,周医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迟宴泽忍俊不禁的笑了,他觉得周柠琅当了主治医生,自以为为人处世四平八稳了,结果还是能被他随便找个由头就给调逗了。
“看,你居然自己承认了。”
男人唇红齿白的粲然笑意直击周柠琅的心房。
她哑然,塞了喉咙,不知道再怎么骂他。
他的确从头到尾都没说谁是他女朋友,谁让他的公狗腰扭得太多了,但是周柠琅自己对号入座,上赶着激动的承认了。
“就是你,周柠琅,你是我女朋友,你把老子的腰弄不好了。”迟宴泽笑得特别开心。
那天在pub外给她盯梢,发现她被陆允锦骚扰,情急之下他将她拽到霓虹绚烂的夜店街上,在那些灯红酒绿里问过她,她为什么来京北出这趟差。
她没回答。
来之前,她的单位领导告诉过她,她如果不想来,她可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