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寒隐初略有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这样他们就都会朝我来了;您放心,我‘多智近妖’,定会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哈……”寒隐初的肩膀笑得上下起伏:“小关子,你实在是……”
还没等寒隐初说完,他们头上的薄薄的木板一下被掀开,刺眼的亮光直射入内,他们俱都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快出来!——”一个劳工打扮的人狠狠地拽住他们二人的衣领,将他们从舱底拽出来。
“喂喂喂,你轻一点嘛,我们会走……”关与君差点摔了个踉跄,不满地冲着那劳工喊道,旋即被眼前的场景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已经近岸,码头上人来人往,吆喝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可是这绝不是关与君在舱底之时想象的渔民们担着满筐的肥鱼在和商贩们讨价还价。
来来往往运送的是筐,可是筐里全是砂石,他们方才所在的那条船,根本不是一条打渔船,而是一条采砂船!
何止是一条,他们目之所及的那些船只,都是在这片沙洲之中掘砂!——
“还快往下走!”那劳工不住地推搡着寒隐初和关与君二人下船,“我不!……”关与君还没表示抗议,她就已经一脚都踩进了烂泥之中。
干净的鞋面瞬间被黑水浸染,留下一圈还隐隐洇出墨绿的痕迹;关与君越发沉默,脚底全是烂泥,她根本无法控制黑水往布料里渗。
不仅如此,她和寒隐初被一路推搡着往前走,还得不停地注意着脚下的坑坑洼洼;她可不想摔进烂泥里,然后压住一条不知是渴死还是被毒死的鱼。
她看着四下筑起的矮围,眉头皱得不能再皱,和寒隐初交换着视线:
这处“涨水为湖、退水为洲”,有人将这里圈起,肯定行的是非法养鱼和滥捕的行当!而后鱼种遭到毁灭性捕捞变得捞无可捞之后,要么采砂,要么直接作废!——
他们一路前走,更是直觉触目惊心:
每当刮南风,这处码头便恶臭难当,有直接将垃圾、污水倒在此处的;还有为了引水、排水而开挖沟渠的;有为了运砂方便,不止筑围还修路的……
更可笑的是,为了方便劳工们干活和开矿,在不远处竟打了一口井?!而不是直接从触手可及的围湖里取水;原来那些人,也知道自己干的是会给洞庭湖带来灭顶之灾的行当!
顺着偌大的矮围外侧行走,寒隐初和关与君不停地看到一些“新鲜”场景:
一些私人渔船运上了一筐筐的鲜鱼,可是称重的人几近都要提不起那筐筐鲜鱼,挂在杆秤后面的秤砣,也才将将在秤杆上过半。
若是敢对秤上那些“公三、公四、顶刀、抽刀”的手段有丝毫不满,轻易招致暴打不说,还会被湖上不住逡巡的“护湖队”盯上,然后被砍断船帆、掀起船坞、捶断舱板……直到把船打到稀巴烂为止。所以渔民们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
关与君回身望去,很难将眼前这处满目疮痍的“泥坑与积水”并存之处,和那个“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的洞庭湖相提并论。
原来此处的渔民,不仅要被各种“巧立名目”的“税费”盘剥,还要被“强买强卖”,辛辛苦苦打渔为生到头来甚至不能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