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转长刀的刀柄,耍了个不太熟练的刀儿,漫不经心地道:
“烫手山芋总算脱了手,我也松了口气。咱们长锋营庙太小,承不下这么贵重的物件儿。”
“啊,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萧放仿佛也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爽朗粗豪,瞧来没有一点机心:“改日一起吃酒,我请。”
陆深颔首微笑:“一定。”
萧放哈哈笑了几声,阔步而去。
陆深捉刀立在兵器架旁,总觉得那笑声似乎并没走远,冷风一吹,便又在他的耳边盘旋。
“小陆大人,可要再练一会儿?”守门的小校在旁陪笑道。
今日乃是两个月才有的一日休沐,长锋营已然空出了一多半儿,能动的差不多都走了,他其实也很想去街上逛逛去,而不是留在这里替两位上官把门。
陆深便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我不练了,你这便去罢,钥匙给我,我来锁门。”
那小校欢天喜地地交了钥匙就跑,陆深笑看着他的背影去得远了,转身收拾好了地上散落的兵器,又拿笤箒扫去落叶,这才锁上校场大门,去营房换了回了常服。
联调司下发的调令,并不曾夺去他的官职,也未将他逐出长锋营,只轻描淡写地将他手底下的特伍划归联调司直属。
陆深猜测,萧放掌管着的那三卫里头,也会被划走一卫。
长锋营拢共也就五卫,其中虎贲、豹滔、凤翔三卫归萧放管,鹰扬、特伍则归属陆深。如今二人各失一卫,而以联调司的行事风格,这结果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表面看这是一碗水端平,实际上还是两司使斗法,你折我一子、我便吃你一子,大家旗鼓相当。
即便陆深从不认为自己是许谦的人。
并且,他也从不曾看清萧放到底是谁的人。
反正两位司使是认定了,陆深姓左、萧放姓右。
而联调司一下子要走这许多人手,或许是真想要做些什么,也或许仍旧只是虚晃一枪,以此敷衍官家。
谁知道呢。
至于被变相削减了人手的长锋营,往后的职司亦不再仅仅局限于对外,而是还需兼顾汴京城内的治安刑名等事物。
也因此,从下个月起,陆深每旬会有两日于开封府衙坐班轮值,处置各类恶案,其中,涉及凶杀的案子或一些陈年未清的积案,也皆会转交到他的手中。
换句话说,便是长锋营人手虽然少了,要管的事反倒增加了,就算把人手全都收缩在城内,也未必够用,而开封府对此是什么态度,目前也尚不清楚。
不过,这事也有一个好处,便是长锋营的人又多了个拿俸禄的地方,尤其是几位上官,每个月折合起来能多领至少三两银子。而具体办事者亦可凭借结案数量拿到赏银。
当官拿钱,天经地义,这并无可厚非。只是,若整个朝堂皆是如此,那可真就是……
陆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缓步跨出了长锋营的大门。
天阴欲雨,然而坊市间的喧嚣却丝毫未减,才转出路口,那风里便飘来了歌楼女子的歌声,冶荡甜腻,脂粉气满街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