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等着罢。”
萧放无可无不可。待喘匀了气他便坐直身体,一旁有小校忙递上半干的素巾,他接过来在脸上擦着汗,说话声从布巾后头传来,有些发闷:
“长锋营能保下来,那就是老天没砸咱们的饭碗,万幸得很。上头的人想什么、做什么,咱们底下的人犯不着管。又不多领一份儿俸禄,横竖就这么点儿银子到手,多操那份儿心不是闲得慌么。”
他没指名道姓,只是凭空发着牢骚,可左近能与他说得上话的,却也只有一人。
陆深双眸微垂,静静地听着。
玄衣的阴影似是攀进他的眼底,他的瞳孔漆黑一片,如最深的夜。
不过,当萧放从布巾后抬起头时,入目处,是一如往常般沉静淡定的副手,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固定的,鲜少有变化。
“手制可发了?”萧放问道,一个鱼跃纵身而起,顺势抛出手中的布巾。
布巾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小校的脑袋上,旋即散落开来,将他整张脸都给蒙住了。
小校唬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急急往下扯,一个不防脚下打滑,一下子摔了个屁墩儿。
萧放立时大笑了起来:“成,准头儿还没搁下。”
他两手抱臂,眯着眼看那小校捂着屁股在那里“哎哟”,既像是自得,又仿佛只是觉得有趣。
陆深面色依旧,只在眉眼间添了一丝松泛,也与自己的上官一同看着那倒楣的小校,好像也觉得这是件有趣的事。
没一会儿,那小校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摘下布巾摸着后脑勺傻乐,萧放于是失去了兴趣,咳嗽了一声,负着两手往校场门口走去。
“那这两天就辛苦陆营副了。”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天色阴沉,许是又要落雨,西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他的语声被大风吹散,忽左忽右,并听不真切:
“手制要尽早发出去,外头的人手也要尽快都给撤回来。上头急等用人,昨儿又来了手令,可不能再耽搁了。”
发往各地密谍的最高指令,需有营官以及上职衔者的手印并特制官符双重印证,方可起效,长锋营便统称其为“手制”。
萧放是在催促回撤金国密谍之事。
“下官正在加紧。”陆深在他身后应道。
萧放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一拍脑门儿:“啊,对了,忘了问你了,那东西你交上去了?”
他眨了眨眼,两手比划出游鱼的形状,笑得一脸促狭:“就那个江湖人给你送来的那个东西?红红的那个?嗯?”
语气很轻松,像在开玩笑。
“早就交了。”
陆深答得轻快极了,就仿佛放下了心头的一桩大事,“许侍制两天前来咱们这我儿巡视的时候,就命人跟我回家把东西给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