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深夜，五皇子便兑现了他的诺言。

尺玉围着黑色斗篷，在一个士兵的带领下悄然进入了大内牢房。

尺冰被关于最外一间，因为她明日即将问斩，放在这间最便利。她此刻瘫坐在牢房稻草上，满面污垢，衣服上的血已经干了，平日里娇媚动人的样子荡然无存，随之而灭的还有眼中的光，那双从前动人的双眸此刻毫无光亮，直愣愣盯着地上杂乱的稻草。

直到士兵打开房门，她也一动未动。

尺玉慌忙跑进牢房，她放下斗篷的帽子，扑到尺冰面前，“姐姐。”

听到这一声呼唤，尺冰的眼里终于发出了一丝光亮，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这个人，……的是尺玉而不是梦……她激动地扶住了尺玉的双臂。

“玉儿，你原谅我了？”

“姐姐！”尺玉一时泪崩。

她和尺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更是共同承担复仇大任的盟友，她对尺冰其实只有怒其不争，从没有真的讨厌。

“姐姐！殿下帮了五皇子，作为条件，五皇子答应放你出来，我是来接你的！”

尺冰却不为所动，问道，“那明日问斩怎么办？”

“我们已经找了一只三色狸，明日将它用幻术化作人形代替你行刑。”

“是个好法子，”她低低呢喃道，“殿下也原谅了我……”

“殿下对我们一直真心……姐姐，你快出来吧！”

她半起身子想拉起尺冰，她却一动不动。

“玉儿，我不想出去了……”尺冰的手从她的小臂滑到手中，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想出去了……你知道我对二……他的感情，我耻啊……也悔……还痛……但我还是爱他……难以控制……玉儿，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她抬起眼，眼中竟全是乞求，乞求尺玉让她安安心心死。

“不行！我不允许！”尺玉难以接受，嘶吼着想把她唤醒，“我不同意，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你懂吗！尺冰！你不能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你自己，抛弃我，我不许！你爹娘也不会许！”

“玉儿……对不起……”她的手从尺玉手中滑落，落到了地上。

“尺冰，你要是死了，我连牌都不会为你立，把你埋在你最怕的荒山野岭！我一辈子也不会去看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尺冰轻轻笑了一下，眼泪随着颤抖落在地上，“玉儿，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敢爱敢恨，比我潇洒……你也比我坚强多了……我是真的活够了……爹娘早就死了，不瞒你，那时候我就想死了……我是看到你还活着……”她难受地喘不过气来，猛吸泪水，泪流满面，“我已经多坚持了这么久，我真的累了……殿下可靠，我不再担心你了……我真的不想再苟活了……可不可以让我别再那么累了……”

听到这儿，尺玉眸子一冷，有些失望地站了起来，“尺冰，你好自私，从小到大你都很自私。”

“是，我是自私，自私了一辈子，你能让我再自私最后一次吗……”

说了这么多话，她有些倦了，支撑不起来了，她倒在地上，身体随意地摆着，不像在二皇子府，还要遵循哪些莫须有的规矩，现在想来，她到底在那里得到了什么呢……她看向屋顶，牢房的窗子很小，和她在府中的房间一样，空阔的黑，如她的人生一般。

尺玉失魂落魄回到公主府中，天边已经有一丝鱼肚白。她走进院中，发现盛阳还坐在窗边托着腮等着，听到她的动静，惊醒一般望着她，两人正好对上了眼神，见她身旁空无一人，盛阳心里霎时明白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对尺玉招了招手，“过来吧，一会儿温明该来叫我们用早膳了。”

她有些疲倦的走过去，靠在窗户上，和她隔着窗说话。

“盛阳，你说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傻……”

“她确实是傻……”

盛阳想起每每到二皇子府，她笑脸相迎，和二皇子眼光流转，浓情蜜意，俨然把自己当作了他的夫人。可她却不知道，自古男人都薄情，尤其是皇室，哪怕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争斗，他也会在某个午后带回来另一个女子，这女子或许还是八抬大轿，哪一家的娇小姐，二皇子正妃……

她突然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她死在他只爱她的这时候，即便这爱，是两人之间的虚构。

“她可真是个傻子……”尺玉还在呢喃，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盛阳见她脸上泪痕犹在，一双眼神气的眼耷拉着，眼中不再如黑夜那般光亮，像是精疲力尽。

她宽慰道，“至少她倾尽一切的去爱过，而不像你我二人，胆小如鼠！”

尺玉猛然想起自己在云飞面前落荒而逃的样子，尴尬道，“你说的对，我确实是转头就跑。这样说来。你们两个都比我好一些。”

她又侧过头去看向盛阳，感叹道，“这样说来，段太傅确实是个良配……”

盛阳轻轻挑眉，“没想到你对段喻之的看法还有这么一天，我真是替他惶恐。”

尺玉不置可否地笑一笑，“还好吧？只可惜他成亲了，也算不得良配。”

盛阳心有不甘地看看天边，“谁知道呢，他明明与我早认识很多年……”